（非正文）（be ，參考的是快樂王子）

秋意漫過城市的尖頂時，黎鳶第一次落在笑紅塵的肩頭上。他是廣場中央的雕像，金箔裹身，藍寶石作眼，佩劍的劍柄鑲著紅寶石，夕陽照在他身上，像落了滿地碎金?？衫桫S覺得他不快樂——那雙寶石眼睛望著貧民窟的方向，瞳孔里映著煙筒的黑，比夜空還沉。

“喂，你站在這里多久了？”她用喙啄了啄他的耳垂，那里的金箔有點松。

沒有回應。雕像自然不會說話。黎鳶抖了抖灰藍色的翅膀，打算歇夠了就往南方飛，同伴們早就出發(fā)了，說再不走就要被凍成冰碴子。

可當夜風吹起，她聽見了細微的響動，像誰在嘆氣。低頭一看，笑紅塵的眼眶里滾下顆水珠，順著大理石臉頰滑到基座，砸在她腳邊。不是露水，是真的眼淚。

“你在哭？”黎鳶愣住了。

這次，她聽見了聲音，從雕像內(nèi)部傳來，低沉得像埋在地下的鐘：“你看那邊，閣樓里的女孩在哭，她的毛線團用完了，沒法給病重的母親織披肩。”

黎鳶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見閣樓窗口，個穿灰布裙的姑娘正對著空籃子抹淚。她忽然懂了，這尊金閃閃的王子，心里裝著滿世界的苦。

“我?guī)湍惆鸭t寶石啄下來吧？”她歪著頭提議，“能換好多毛線?！?

笑紅塵沉默了片刻，聲音輕得像羽毛：“會疼嗎？”

“雕像哪會疼?！崩桫S說著，已經(jīng)展翅飛起，用喙精準地啄向劍柄。紅寶石脫落的瞬間，她好像聽見聲極輕的抽氣，低頭時，看見那雙寶石眼睛暗了暗。

她銜著寶石飛到閣樓，從窗縫里丟進去。姑娘的驚呼聲混著哭泣傳來時，笑紅塵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些，金箔下的線條柔和了許多。

“再幫個忙好嗎？”他又開口，“街角的書生快餓死了，他的稿子還沒賣掉?！?

黎鳶瞥了眼南方的方向，那里的夜空該是暖的?？伤戳丝葱t塵眼下的陰影，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把你眼睛的藍綠寶石給我吧，能換面包?！?

這次，笑紅塵的聲音帶了點顫：“摘了眼睛，我就看不見了?！?

“我?guī)湍憧囱健！崩桫S落在他空了的眼眶邊，用翅膀輕輕蹭了蹭，“我告訴你東邊的煙囪在冒煙，西邊的孩子在堆雪人，好不好？”

藍寶石被摘走時，她分明聽見雕像內(nèi)部傳來聲悶響，像是什么東西碎了。但當她把面包屑帶給書生，回來時看見笑紅塵的唇邊凝著笑意，便覺得一切都值了。

北風漸緊，黎鳶的羽毛一天天變得粗糙，飛行時翅膀像灌了鉛。笑紅塵身上的金箔也越來越少，都被她啄下來換了錢，分給了那些在寒風里瑟縮的人。他從金光閃閃的王子，變成了灰蒙蒙的石像，可那雙空蕩的眼眶望著她時，黎鳶總覺得比藍寶石還亮。

“你該走了?！毙t塵的聲音越來越弱，“再不走，會凍死的。”

“我不走。”黎鳶蜷在他的頸窩里，那里還殘留著點金箔的暖意，“南方?jīng)]有你?！?

她不知道，當她用最后一絲力氣，把他胸前最后一片金箔啄下來，換了件棉衣送給街頭的孤兒時，天空正飄起第一片雪花。她的身體漸漸冷了，翅膀再也扇不動，只能貼著他冰冷的大理石胸膛，聽著他無聲的嘆息。

“對不起……”笑紅塵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讓你錯過了南方?！?

黎鳶想告訴他，遇見他，比南方的暖陽更珍貴?？伤龔埩藦堊欤话l(fā)出陣微弱的啾鳴，然后便閉上了眼睛。

雪越下越大，蓋住了廣場，也蓋住了相擁的雕像與燕子。人們清晨醒來時，看見那尊失去所有裝飾的石像，胸前落著只凍僵的小燕子，姿態(tài)親昵得像在熟睡。而石像的眼眶里，不知何時凝結了兩顆透明的冰珠，在晨光里閃著光，像極了含淚的眼。

沒人知道，那天夜里，有個穿金衣的身影站在廣場中央，輕輕抱起小燕子，用體溫融化了她身上的冰。他曾是被封印在石里的王子，因無盡的悲憫與犧牲打破了咒語，而那只遲歸的燕子，是他掙脫束縛的最后一道光。

當春回大地，貧民窟的屋頂爬滿新綠時，人們?？匆妭€白發(fā)的青年，肩頭停著只灰藍色的小燕子，在廣場上散步。青年的眼睛是溫暖的棕，不再是藍綠寶石，卻比任何寶石都亮。他會指著新開的花對燕子說：“你看，她的披肩織好了?！毖嘧颖汔兵Q著，用喙梳理他的發(fā)。

他們沒有金箔與寶石，卻擁有比快樂更長久的東西——是寒風里的相守，是犧牲后的重逢，是兩顆心終于能并肩看遍人間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