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會散場時,暮色已經(jīng)漫過了雕花欄桿。艾黛拉跟著父母穿過庭院,聽見身后傳來馬車轱轆聲——布萊克家的馬車正要啟程。她下意識回頭,正看見西里斯從花園小徑的陰影里鉆出來,黑色禮服上沾著草屑,顯然是剛從紫藤花海那邊回來,被奧賴恩拽著胳膊往車上推,嘴里還在嘟囔:“知道了知道了,別拽我領(lǐng)結(jié)……”
雷古勒斯早已端坐在車廂里,指尖撫平膝頭的褶皺,見西里斯被父親推上來,只是淡淡瞥了眼他沾著泥土的鞋跟,沒說什么。馬車駛過時,西里斯忽然扒著車窗朝她揮手,袖口的銀質(zhì)袖扣在暮色里閃了閃,像顆不肯安分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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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里,艾黛拉把琴盒放在窗邊的長桌上。解禮服緞帶時,指尖觸到襯裙口袋里那方軟布——是西里斯在榛子樹下給她的那塊,還帶著淡淡的草木香。
剛將軟布拿出來,就聽見窗欞“嗒”地輕響了一聲——一只灰撲撲的小貓頭鷹正歪頭站在窗臺上,爪下的信封沾著新鮮的泥土,邊角還纏著根細(xì)小的紫藤花枝。
打開信封時,里面掉出半朵壓平的紫藤花,紫色花瓣上還沾著星點(diǎn)露水,像是剛從枝頭摘下來的。西里斯的字跡在燭光里跳脫得很:“回去的路上被父親揪著訓(xùn)了十分鐘,說我溜去花園太久。紫藤花海真的像瀑布,藤蔓纏得我差點(diǎn)摔進(jìn)花叢,不過摘了朵最大的給你——能香到周三。”
筆鋒忽然頓了頓,墨跡在紙上洇出個小圈:“周三去對角巷嗎?巷尾的掃帚鋪到了批新貨,我想去瞧瞧。你要是去買琴弦,或許能在路口撞見我——別告訴我你不敢來,純血小姐總該有點(diǎn)冒險精神吧?”
信紙邊緣畫了張歪歪扭扭的對角巷地圖,箭頭從巷口一路指向掃帚鋪后巷。末尾則畫了把歪歪扭扭的掃帚,掃帚柄上纏著紫藤花,活像他被風(fēng)吹亂的卷發(fā),漫不經(jīng)心里藏著點(diǎn)藏不住的期待。
艾黛拉把軟布折成整齊的小方塊,輕輕推入琴盒內(nèi)側(cè)的暗袋,布料邊角露出的一點(diǎn)白,在深棕襯里上像顆安靜的星。她翻開練琴用的樂譜,將那半朵紫藤花夾了進(jìn)去——那頁正好是首初夏民謠,花瓣被壓得微微蜷曲,嵌在兩行間的空白處,淡紫邊緣輕輕蹭著音符,像給這首曲子綴了片小小的春意。
指尖在暗袋口的布料上稍作停留,忽然覺得不必費(fèi)心想什么話。等見到他時,只需從琴盒里取出軟布遞過去,動作輕緩得如抽書簽般自然。指尖滑過地圖上那道歪扭的折線,瞥見掃帚旁用淡墨畫的小布團(tuán),邊角同樣翹著點(diǎn)白,連折痕的角度都像照著她手里這塊畫的,透著點(diǎn)說不出的默契。
第二天早餐時,多洛雷斯正清點(diǎn)著茶會的回禮清單,壁爐的火光映得她眉頭微蹙——塞西莉亞夜里發(fā)了燒,此刻還在樓上睡著,餐桌旁空著個座位。艾黛拉用銀匙輕輕攪著粥,瓷碗沿泛起圈熱氣:“母親,我的E弦快斷了,想去對角巷換一根?!?/p>
多洛雷斯抬頭看了她一眼,筆尖在清單上劃了道:“讓阿德里安陪你去,他剛好要去書局買書?!?/p>
對角巷的石板路被陽光曬得發(fā)燙。阿德里安領(lǐng)她走到樂器店門口,忽然停下腳步:“要我陪你進(jìn)去嗎?”
艾黛拉的耳尖微微發(fā)紅,指尖無意識蹭著琴盒邊緣:“不用,我自己過去就好……買完琴弦,想去旁邊的魁地奇用品店看看,聽說新到了本戰(zhàn)術(shù)圖冊。”
阿德里安的眉峰幾不可察地挑了下,忽然瞥見路口石欄旁立著個身影,正背對著這邊擺弄著手里的東西。他目光轉(zhuǎn)回,落回艾黛拉泛紅的耳尖上。沉默幾秒,他忽然嘆了口氣:“去吧?!闭f著往后退了半步,朝著巷口偏了偏頭,“我去書局買完書在前面咖啡館靠窗的位置等你,能看見你出來,別太晚?!?/p>
艾黛拉還沒來得及應(yīng)聲,就見阿德里安轉(zhuǎn)身朝巷口走去,背影在人群里漸漸模糊。她攥著琴盒的手指松了松,轉(zhuǎn)身往路口旁的掃帚鋪?zhàn)摺骼锼构豢吭阡佔(zhàn)油鈮Φ年幱袄?,黑色便裝的袖口卷到手肘,手里轉(zhuǎn)著枚銀質(zhì)袖扣,看見她時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
“你哥居然放你單飛?”他挑眉笑,往掃帚鋪后巷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走,帶你看個好東西?!?/p>
后巷的墻面上畫滿了麻瓜涂鴉,西里斯指著幅噴繪的飛天掃帚,指尖在粗糙的墻面上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比你父親書房里那把蒙塵的古董好看吧?”他忽然從口袋里摸出個小布包,解開繩結(jié)時飄出縷淡香,里面是片帶著晨露的紫藤花瓣,“今早繞路去摘的,比信里那片鮮活多了。”
艾黛拉接過花瓣,指尖碰到他指腹時微微一頓,隨即從琴盒暗格里拿出塊疊得方方正正的軟布。“你上次在榛子樹下說,讓我記得還給你?!彼衍洸歼f過去,聲音輕得像飄落的花瓣。
西里斯接過時愣了愣,指尖捏著那平整的布料,忽然低頭笑了,沒多說什么,只把軟布塞進(jìn)了口袋。風(fēng)卷著巷口的喧鬧掠過耳際,他忽然抬眼望她:“霍格沃茨的錄取信快了,雷古勒斯說七月中旬就有貓頭鷹送信……你會去哪個學(xué)?!履匪固乩蕟??我聽父母提過,你哥哥是在那所學(xué)校?!?/p>
見艾黛拉垂著眼沒應(yīng)聲,他往前傾了傾身,語氣里浮起點(diǎn)輕快的笑意:“如果你去霍格沃茨,我教你騎掃帚怎么樣?保證比你拉琴時的弓法還利落。”
艾黛拉抬眼時,正撞進(jìn)他的眼眸——那里落著碎光,也盛著她微怔的倒影。她沒說話,只輕輕“嗯”了聲。
西里斯直起身,手往口袋里一摸,先觸到那塊軟布的邊角,指尖勾了勾,才把疊在旁邊的羊皮紙抽出來,里面夾著片壓得平平整整的松針,邊角帶著點(diǎn)被壓出的褶皺。他把紙遞過去時,指尖在邊緣捏了捏,聲音壓得低低的:“上面寫了松樹林的地址,還有幾句別的——你回去再看?!?/p>
他頓了頓,又補(bǔ)充道:“別直接寄家里,我父母總愛拆我的信。你要是想寄點(diǎn)什么過來——哪怕是片新摘的葉子,都成。就讓貓頭鷹把東西留在最粗的老松樹下,我每天傍晚都去轉(zhuǎn)一圈,準(zhǔn)能拿到?!?/p>
說到這兒,他忽然笑了笑,語氣里添了幾分期待:“等我收到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肯定第一時間讓貓頭鷹給你送過去,說不定還能附上塊從對角巷買的蜂蜜糖——我聽說那兒的糖比麻瓜商店的甜多了?!?/p>
艾黛拉接過羊皮紙時,能感覺到里面紙張的厚度,夾著的松針透過薄薄的紙頁硌著指尖。她把紙塞進(jìn)琴盒側(cè)袋,金屬搭扣扣上時發(fā)出輕響?!爸懒??!?/p>
轉(zhuǎn)身往巷口走時,背后傳來他清亮的聲音:“記得看背面!有畫的那面!”
隨著西里斯的聲音漸漸被風(fēng)卷走,艾黛拉理了理琴盒的搭扣,轉(zhuǎn)身走向巷口的咖啡館??看暗奈恢蒙?,阿德里安正抬手揉了揉眉心,面前攤著幾本翻開的書,書頁邊緣有些卷翹。
他抬眼時正好撞見她的身影,合上書往旁邊一推,起身推門走了出來。懷里還抱著幾本沒來得及整理的書,松松散散地疊著,有本的封面還微微敞著。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半秒,像是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抿了抿唇道:“走吧,不早了,該回去了?!?/p>
艾黛拉“嗯”了一聲,跟上他的腳步。兩人沿著街邊往家走,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一路沉默著,腳步聲落在石板路上,篤篤地往家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