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是在周三上午接到養(yǎng)老院電話的——江茴茴的媽媽林慧蘭已經(jīng)回國，暫時住在市養(yǎng)老院的康復(fù)區(qū)，希望她能過去一趟，說有東西要交給她。掛了電話，楚棠把江茴茴的兩枚胸針放進(jìn)包里，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音樂盒，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殼，心里莫名踏實了些。

養(yǎng)老院在城郊，打車過去要四十分鐘。楚棠坐在車?yán)?，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忽然想起江茴茴筆記本里寫的“媽媽喜歡種向日葵，說看到太陽就有希望”。她特意繞到花店，買了一小束向日葵，明黃色的花瓣在塑料袋里晃著，像是能驅(qū)散些陰郁。

康復(fù)區(qū)的護士領(lǐng)著楚棠走到病房門口時，林慧蘭正坐在窗邊曬太陽。她頭發(fā)花白，身形消瘦，手里攥著一個舊信封，看到楚棠進(jìn)來，眼神亮了亮，又很快黯淡下去：“你就是楚棠吧？茴茴的事，警察都跟我說了。”

楚棠把向日葵放在床頭柜上，拉過椅子坐下：“林阿姨，您身體還好嗎？醫(yī)生說您需要多休息?！彼⒁獾搅只厶m的手在微微發(fā)抖，信封的邊角已經(jīng)被攥得起了毛。

“我沒事，就是想看看能幫茴茴做事的孩子是什么樣的?！绷只厶m把信封遞過來，“這是茴茴五年前寄給我的信，我上個月才收到——那些人把信扣了這么久，還騙我說茴茴早就不在了?！?/p>

楚棠接過信封，指尖拂過上面“媽媽親啟”的字跡，和江茴茴筆記本里的筆跡一模一樣。她輕輕拆開信封，里面是一張泛黃的信紙，字里行間都是小心翼翼的牽掛：“媽媽，我現(xiàn)在很安全，您別擔(dān)心。陳子薰和邵南廷想騙我的股份，我沒簽，您在國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等我找到機會，就去找您……對了，家里的向日葵該開花了吧？記得多澆水。”

信的最后沒有署名日期，只畫了一朵小小的雛菊，和胸針上的圖案一模一樣。楚棠看著那朵雛菊，忽然覺得眼眶發(fā)緊——江茴茴寫這封信的時候，肯定還抱著和媽媽團聚的希望，卻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落入了更深的陷阱。

“我當(dāng)年收到消息，說茴茴在國內(nèi)出了意外，急得想回來，可那些人扣著我的護照，還說我要是敢報警，就對茴茴不利?！绷只厶m的聲音帶著哭腔，“直到上個月警察找到我，我才知道茴茴……她怎么就這么傻，為什么不跟我說實話呢？”

楚棠把信疊好，放回信封里：“林阿姨，江茴茴是怕您擔(dān)心，她不想讓您為她冒險。不過現(xiàn)在好了，陳子薰和邵南廷都被抓了，您可以安心留在國內(nèi)，江茴茴的公司，警方也會幫您找回來?！?/p>

林慧蘭點點頭，從枕頭下拿出一個鐵皮盒子：“這是茴茴小時候的東西，里面有她畫的畫，還有她爸爸送她的第一支鋼筆。我想把這些東西捐給紀(jì)念館，讓更多人知道茴茴不是壞人，她只是……太善良了?！?/p>

楚棠接過鐵皮盒子，重量比想象中輕，卻像是裝著江茴茴短暫的一生。她想起紀(jì)念館里江茴茴的展區(qū)，要是加上這些畫和鋼筆，應(yīng)該會更完整吧——至少能讓來看的人知道，江茴茴不只是個“被欺負(fù)的受害者”，她也是個喜歡畫畫、有過憧憬的女孩。

離開養(yǎng)老院的時候，護士叫住楚棠，遞過來一張紙條：“林阿姨剛才忘了給你，這是她在國外記的日記，里面提到了一些陳子薰同伙的名字，說不定對警方有幫助?！?/p>

楚棠接過紙條，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顯然是林慧蘭在緊張的時候?qū)懙摹Ｋ龗吡搜凵厦娴拿?，其中一個“秦夏”讓她愣了一下——這個名字在配角名單里出現(xiàn)過，當(dāng)時只以為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人，沒想到竟然和陳子薰有關(guān)聯(lián)。

打車回市區(qū)的路上，楚棠給駱驍發(fā)了條消息，把秦夏的名字告訴他，讓他幫忙查一下這個人的背景。發(fā)完消息，她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的天空——云很淡，風(fēng)也輕，要是江茴茴還活著，說不定會和林慧蘭一起在院子里種向日葵，過著簡單的日子吧。

回到家，楚棠把林慧蘭給的鐵皮盒子放在書桌上，和兩枚胸針擺在一起。她打開盒子，里面有一張畫，畫的是一家三口在向日葵花田里放風(fēng)箏，爸爸穿著西裝，媽媽扎著馬尾，小女孩手里拿著一朵雛菊，笑得很開心。楚棠看著畫，忽然覺得一陣涼意從指尖傳來——她抬頭，看到江茴茴的影子飄在書桌旁，周身的淡灰色幾乎看不見了，像是在對著畫微笑。

“你看到了嗎？你媽媽很好，她把你的畫帶來了?！背妮p聲說，影子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涼意里帶著一絲溫暖。這一次，影子沒有很快消失，而是飄到窗邊，對著外面的天空輕輕晃著，像是在和這個世界告別。

楚棠知道，江茴茴的心愿終于完成了——媽媽平安回來，壞人受到懲罰，她的故事被人記得?；蛟S從明天開始，江茴茴的影子就不會再出現(xiàn)了，但沒關(guān)系，她會把江茴茴的故事講給更多人聽，讓她的名字，永遠(yuǎn)留在紀(jì)念館里。

傍晚的時候，駱驍打來電話，語氣有些凝重：“楚棠，我查到秦夏了，她是陳子薰的表妹，五年前幫陳子薰把林慧蘭送到國外，現(xiàn)在在一家畫廊工作，還是邵南廷的秘密情人。警方已經(jīng)盯上她了，估計很快就能抓到人?！?/p>

楚棠握著手機，心里沒有太多意外——陳子薰能把事情藏這么久，肯定有不少同伙，秦夏只是其中一個而已。她想起紙條上還有其他名字，看來這場“清理”，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結(jié)束。

掛了電話，楚棠走到陽臺，看著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臘梅盆栽的葉子比之前綠了些，像是在努力生長。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音樂盒，輕輕擰上發(fā)條，清脆的《卡農(nóng)》旋律在夜色里散開。這一次，她沒有想起裴夜，只是覺得心里很平靜——或許“好好生活”，就是把眼前的事做好，把該還的債還了，把該守的承諾守住，至于剩下的時間，順其自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