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是在宣判前一天被胃痛驚醒的,冷汗浸濕了后背。她摸出床頭柜的止痛藥,指尖抖著擰開瓶蓋——最近疼痛發(fā)作得越來越頻繁,像在提醒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窗外的天還沒亮,書桌上江茴茴的畫被月光映出淡淡的輪廓,畫里的向日葵仿佛在暗夜里輕輕晃動。
她起身走到陽臺,臘梅花的香氣撲面而來,花瓣上還沾著晨露。指尖撫過冰涼的花瓣,忽然想起裴夜留下的那張紙條,心里泛起一絲說不清的暖意。手機在這時震動,是駱驍發(fā)來的消息:“明天宣判,林阿姨說想和你一起去,我在法院門口等你們?!背幕貜汀昂谩?,關掉手機時,胃里的疼痛漸漸緩解,像是某種無聲的支撐。
宣判當天,楚棠穿了件米白色風衣,把江茴茴的信折好放進內(nèi)袋——她想讓江茴茴“聽”到這場遲到五年的判決。林慧蘭早早在樓下等她,手里捧著一束向日葵,花瓣上還帶著水珠:“茴茴最喜歡這個,我想讓她知道,正義來了?!背慕舆^一半花束,兩人并肩走向出租車,陽光落在她們身上,驅(qū)散了些許沉重。
法院里擠滿了人,楚棠剛走進大廳,就看到邵東昀站在角落。他穿著深色西裝,臉色比之前憔悴,看到楚棠,遞過來一份文件:“這是邵氏集團歸還江茴茴公司的證明,還有我補償給林阿姨的資金,算是邵家的歉意。”楚棠接過文件,沒有打開,只是點了點頭——再多的補償,也換不回江茴茴的生命,這份歉意,終究太遲了。
開庭鈴聲響起,陳子薰和邵南廷被法警帶進來。陳子薰的頭發(fā)亂得像枯草,之前的傲慢蕩然無存;邵南廷則一直低著頭,雙手在身側攥成拳頭。法官宣讀判決書時,整個法庭鴉雀無聲:“被告人陳子薰犯故意殺人罪、侵占罪、偽造證據(jù)罪,數(shù)罪并罰,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被告人邵南廷犯故意殺人罪、挪用公款罪、脅迫罪,數(shù)罪并罰,判處無期徒刑……”
聽到判決的瞬間,林慧蘭捂住嘴哭出聲,眼淚落在向日葵花瓣上。楚棠看著被告席上兩人失神的模樣,心里沒有快意,只有平靜——這是他們應得的下場,也是江茴茴用生命換來的正義。她摸出內(nèi)袋里的信,輕輕展開,仿佛能看到江茴茴寫下這些字時的模樣,指尖傳來一陣涼意,像是江茴茴的影子在輕輕觸碰她的手。
庭審結束后,林慧蘭握著楚棠的手:“謝謝你,楚棠,要是沒有你,茴茴的事可能永遠沒人知道?!背膿u搖頭:“是江茴茴自己不肯放棄,她留下的那些線索,才是找到真相的關鍵?!眱扇俗叩椒ㄔ洪T口,駱驍遞過來一杯熱奶茶:“先暖暖身子,警方剛才說,江茴茴的公司已經(jīng)解封了,接下來需要林阿姨去辦理交接手續(xù)。”
下午,楚棠陪著林慧蘭去了江茴茴的公司。公司在一棟老舊的寫字樓里,門口的招牌上還刻著“茴光設計”——是江茴茴當年取的名字,寓意“在黑暗里也能發(fā)光”。推開辦公室的門,灰塵落了一地,桌上還放著江茴茴沒畫完的設計稿,鉛筆痕跡已經(jīng)有些模糊。林慧蘭拿起設計稿,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這是她當年想給媽媽設計的養(yǎng)老院圖紙,還沒來得及畫完……”
楚棠看著圖紙上的線條,忽然想起江茴茴信里寫的“想讓媽媽住上溫暖的房子”。她拿出手機,給之前認識的建筑設計師發(fā)消息:“想請你幫個忙,完成一份沒畫完的養(yǎng)老院設計稿?!彼霂徒钴钔瓿蛇@個心愿,讓林慧蘭能住上女兒設計的房子,也讓江茴茴的遺憾少一點。
離開公司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楚棠打車回家,路過老城區(qū)的老槐樹時,忽然讓司機停下車。她走到樹下,摸了摸樹干上的樹洞,里面空蕩蕩的,只有幾片落葉。就在這時,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回頭,看到裴夜站在不遠處,穿著黑色風衣,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音樂盒零件。
“你的音樂盒,發(fā)條快壞了。”裴夜走到她面前,把零件遞給她,聲音還是和之前一樣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楚棠接過零件,指尖觸到他的手,冰涼的觸感讓她愣了一下——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接觸,沒有距離,沒有躲閃。
“謝謝?!背妮p聲說,把零件放進包里。裴夜看著她,眼神落在老槐樹上:“江茴茴的心愿,完成了。”楚棠點點頭:“還有一件事,我想幫她完成沒畫完的設計稿?!迸嵋钩聊藥酌耄a充道:“你的生命之火,比之前暗了些?!?/p>
楚棠心里一沉,卻笑了笑:“沒關系,還有時間。”她轉身想走,裴夜忽然說:“下次疼痛發(fā)作時,別硬撐?!背牡哪_步頓了頓,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她知道,裴夜一直在看著她,看著她走完剩下的路,這份無聲的陪伴,或許就是死神能給的最大溫柔。
回到家,楚棠把音樂盒拆開,換上新的發(fā)條。擰上發(fā)條的瞬間,《卡農(nóng)》的旋律再次響起,比之前更清晰。她走到陽臺,看著夜色里的臘梅花,忽然覺得,即使時間不多了,還有很多事要做——完成江茴茴的設計稿,幫林慧蘭打理公司,好好看看這個世界……這些事,她都要一一做完,不辜負自己,也不辜負那些相信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