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窗外的風裹挾著絲絲涼意,拂過窗紙,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我本就睡眠淺,半夢半醒間,只聽得身旁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
是大黃,那傻子養(yǎng)的貓,從床上爬起的動靜。
許是因沒點燈,聽覺便被無限放大。
我聽得很清楚。
傻子睡在我身側,睡得正香,鼻息均勻,絲毫沒有察覺。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翻了個身,卻再也睡不著了。
這夜格外漫長,我索性起身,打算出去吹吹風,清醒一下頭腦。
有點怕.......
畢竟這個時辰.....
難免會遇鬼.....
現(xiàn)在什么都發(fā)生,已經(jīng)沒有辦法用科學解釋。
我輕輕推了推身旁的傻子,他卻只是嘟囔了幾句,又沉沉睡去。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翻窗而出,不想在驚擾了他。
窗外的夜色如墨,月光灑在地上,泛起一層淡淡的銀光,仿佛為這寂靜的夜披上了一層薄紗。
我站在窗邊,深吸了一口涼爽的空氣,正欲稍作停留,卻突然聽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越來越近。
我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往黑暗處望去,只見一個黑影正朝我這邊緩緩走來。
那黑影身形高大,步伐沉穩(wěn),卻帶著一絲詭異的寂靜,仿佛是黑夜中潛行的幽靈。
我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卻聽見那黑影低低地笑了一聲,聲音低沉而熟悉,竟讓我心中一顫。
黑影靠近,伸手將我扣住,我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
我心中驚怒交加,卻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任由他將我扣在懷中。
借著昏暗的月光,我勉強看清了他的身形,那是一個男人,身形高大,肩寬背闊,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龍涎香,熟悉得讓我心驚。
我心中一沉,下意識地伸手往袖中摸去,指尖觸到那暗器。
我毫不猶豫地將其抵在了男人的喉嚨上。
暗器出籠,與空氣摩擦,發(fā)出細微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那男人竟然毫無懼色。
暗器被他兩指夾住的那一刻,我的心臟幾乎停跳。
竹箭在他指腹間發(fā)出細微的“咔”聲,像極了我童年時折斷的第一支鉛筆——那之后我被父親按在地上跪了整夜。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怕自己吐出的白霧會驚動這個黑夜里的怪物。
正欲掙扎,卻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予兒,幾日不見,膽量倒是變得比以前更大了?!?/p>
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是先帝。
我心中一震,我在心里飛快權衡。
——尖叫?這附近全是他的暗衛(wèi)。
——求饒?只會讓他覺得無趣。
——拔第二支暗器?
剛才的竹箭已經(jīng)證明徒勞。
于是我把所有顫意都咽回喉嚨,換成一句溫順的“父皇”。
舌尖抵住上顎,讓那個稱呼聽起來像摻了蜜的毒藥。
我從未想過以這樣的方式與他相遇。
:“父皇,您怎么來了?”
我低聲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先帝松開了扣住我的手,瞥了一眼那竹箭,隨手丟掉。
將我攬在懷中,他的眼神深邃而復雜。
:“朕來看你?!?/p>
他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原來恐懼也有味道:冰冷的鐵銹混著龍涎香,順著鼻腔一路灌進肺里。
:“怎么深夜來此?”
我再次問道,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zhèn)定些。
先帝沒有回答,只是將我抱得更緊了些。
:“能不能去我那處睡?”
許是我瘋了,竟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可更瘋的是,那一瞬我竟想起梧曉——如果我現(xiàn)在拒絕,先帝會不會把怒火遷到他身上?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輸?shù)脧氐住?/p>
他牽著我的手,沿著宮中小路緩緩前行。
月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在他身上,為他勾勒出一層淡淡的銀邊。
月光下他的身影,顯得格外高大,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落寞。
我低著頭,不在看他。
小路盡頭是一間小小的偏殿,殿內(nèi)微弱的燭光在風中搖曳,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先帝松開了我的手,轉身走進殿內(nèi)。
我跟在他身后,等我進去,身后的門突然間被關上了。
他轉身再次握住我的手,將我?guī)У酱查竭?,為我蓋上被子。
他的動作很輕,我描述不出他的行為是為了什么……
:“予兒,好好休息?!?/p>
他的聲音貼得很近,近到我能分辨出其中一絲幾不可聞的倦意。
那倦意讓我生出短暫的錯覺:或許他也只是個深夜失眠的凡人。
我不知該如何回應,忍不住向他靠了過去,說道。
:“阿無也早些休息吧?!?/p>
恍惚間瞥見他的手輕放在我的臉頰之側。
那暗器在夜色中劃出一道銳利的軌跡,帶著凜冽的寒芒,卻在他掌中瞬間失去了鋒芒。
令人驚異的是,他的手竟連一絲傷痕都不曾留下。
剎那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之感涌了上來。
我聽見自己心跳漸漸和某種更沉重的搏動重合,像是另一顆心臟,隔著胸腔貼在我耳后。
極輕,極緩,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感。
明天醒來,我該用什么表情面對他?
驚恐的幼獸?
溫順的皇子?
我根本睡不著........
干脆裝睡?
這個念頭像一滴墨墜入清水,迅速暈開,把呼吸都染得漆黑。
我合著眼,睫毛卻簌簌地抖,像被風吹動的蛾翅。
先帝的手還停在我臉側,指腹有常年握弓留下的繭,粗糲的觸感像砂紙,正一下一下蹭過我顴骨——很輕,輕得像在確認什么易碎的瓷器。
忽然,那指尖頓住了。
我聽見他極輕地“嘖”了一聲,像發(fā)現(xiàn)什么不合心意的瑕疵。
下一瞬,冰涼的金屬貼上我頸側——不是暗器,是枚極薄的玉葉,邊緣鋒利到能割斷發(fā)絲。
先帝的聲音貼著我的耳廓,低得幾乎像情人絮語。
:“心跳快了,予兒?!?/p>
:“裝睡的人,心跳不該這么吵?!?/p>
我猛地睜眼,正對上一雙幽深的瞳。
燭光在里頭搖曳,像兩簇將熄未熄的鬼火。
他不知何時已半撐起身子,玄色寢衣的領口散著,
我喉嚨發(fā)緊,玉葉又壓深半分,頸側立刻浮起一線刺痛。
先帝卻忽然笑了,另一只手探入枕下,摸出樣東西——是梧曉的那截焦黑竹簽。
原來方才我裝睡時,他竟已搜遍我全身。
竹簽在他指間轉了一圈,焦脆的表皮簌簌掉渣,落在錦被上像細小的蟲尸。
:“今日燈市,你背了個孩子?!?/p>
他語氣平淡,像在談論天氣。
:“背得挺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