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食堂總是最熱鬧的，餐盤碰撞聲、嬉笑聲混著飯菜香，在空氣里蒸騰成暖暖的煙火氣。萬時硯端著兩個餐盤擠過人群，額角沁著薄汗，把其中一個往茱時微面前推：“番茄雞蛋面，加了雙份雞蛋?！?/p>

面條上臥著的荷包蛋煎得金黃，蛋黃微微流心，是她喜歡的樣子。茱時微拿起筷子，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餐盤里只有一碗白粥和一小碟咸菜?！澳阍趺床怀悦?？”她皺了皺眉，夾起半個荷包蛋往他盤子里送。

他慌忙用筷子擋住：“我早上吃太多了，現(xiàn)在不餓。”其實是剛才排隊時，最后一份番茄雞蛋面被前面的人買走了，他怕她失望，跑遍了食堂各個窗口，才讓阿姨單獨(dú)給她做了一份，自己只能隨便對付點。

正說著，林宇端著餐盤從旁邊經(jīng)過，腳步頓了頓：“又在研究建模題？”他的視線落在他們中間的資料上，忽然笑了笑，“我那里有份去年的優(yōu)秀模型解析，比你們手里的這份更詳細(xì)，要不要借你們看看？”

萬時硯把茱時微的餐盤往自己這邊拉了拉，像護(hù)著領(lǐng)地的小獸：“不用了，我們自己能搞定?！?/p>

林宇也不勉強(qiáng)，只是把餐盤往旁邊的空位一放：“剛好我也坐這兒，不介意吧？”他的餐盤里有份松鼠鱖魚，糖醋汁亮晶晶的，是昨天茱時微說“看起來很好吃”的菜。

空氣里的番茄香味似乎淡了點。萬時硯往茱時微碗里又夾了幾筷子青菜，聲音悶悶的：“多吃點，下午還要去實驗室。”

茱時微咬著面條笑，故意把筷子伸到他的白粥里，夾起一粒米：“萬時硯，你的粥看起來好好吃，我能不能嘗一口？”

他的臉?biāo)查g紅了，忙把粥碗往她面前推：“可以可以，你吃……”話沒說完，就看見她把那粒米又放回他碗里，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

林宇看著他們，忽然拿起筷子敲了敲餐盤：“其實我今天是來送這個的?！彼麖谋嘲锾统鰝€U盤，“里面是我整理的建模常用算法，可能對你們有用?！?/p>

萬時硯剛想開口拒絕，茱時微已經(jīng)接了過來：“謝謝學(xué)長，我們會好好看的?！彼裊盤往萬時硯手里塞，“收著吧，多看看總沒壞處?！?/p>

他的指尖捏著冰涼的U盤，心里卻有點暖。原來她不是不懂他的小心思，只是用更溫柔的方式，把他的刺輕輕撫平了。

等林宇走后，萬時硯才小聲說：“其實我不是不想借……”

“我知道，”茱時微打斷他，夾起最后一塊雞蛋塞進(jìn)他嘴里，“但我們是隊友啊，要學(xué)會吸收別人的優(yōu)點?！钡包S在舌尖化開，暖暖的，像她的聲音。

他嚼著雞蛋，忽然覺得白粥好像也沒那么難吃了。

實驗室的熒光燈亮得發(fā)白，把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長。離交初步模型的日子越來越近，里面擠滿了趕進(jìn)度的學(xué)生，鍵盤敲擊聲和討論聲此起彼伏。

茱時微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模型數(shù)據(jù)，眉頭越皺越緊。變量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總是理不順，像團(tuán)亂麻。她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忽然覺得肩膀上一沉，是件帶著薄荷味的外套。

“別著涼了?！比f時硯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手里拿著兩杯熱奶茶，“剛在樓下買的，珍珠奶茶，三分糖。”

吸管戳破塑封的瞬間，甜香漫了出來。茱時微吸了口奶茶，忽然指著屏幕：“你看這里，是不是應(yīng)該把溫度變量的權(quán)重再調(diào)高點？”

他湊過來的時，發(fā)梢掃過她的臉頰，有點癢?！拔铱纯?，”他的指尖在鍵盤上敲了敲，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開始重新運(yùn)算，“其實可以試試用模糊算法，我昨天看的資料里有提到……”

他的聲音很輕，混著鍵盤聲一起，像在耳邊哼歌。茱時微看著他專注的側(cè)臉，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陰影，忽然覺得那些復(fù)雜的算法好像也沒那么難了。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徹底黑透了，實驗室里的人漸漸少了。萬時硯敲下最后一個回車鍵，模型終于運(yùn)算成功，屏幕上跳出的結(jié)果綠得發(fā)亮?！俺闪?！”他轉(zhuǎn)過頭，眼里的光比屏幕還亮，像個打贏了仗的小將軍。

茱時微笑著舉起奶茶杯：“慶祝一下！”

兩杯奶茶碰在一起，發(fā)出輕輕的“咚”聲。他忽然想起什么，從背包里掏出個小盒子：“差點忘了這個?！崩锩媸菈K巧克力，包裝紙上畫著只舉著數(shù)學(xué)公式的小熊，“給你的，獎勵我們時微同學(xué)熬夜也這么厲害?！?/p>

巧克力在舌尖慢慢融化，甜里帶著點微苦，像此刻的心情。茱時微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才想起他昨晚說“要再查點資料”，恐怕又是熬了通宵。

“萬時硯，”她伸手碰了碰他的黑眼圈，指尖軟軟的，“你是不是又熬夜了？”

他往后縮了縮，像被抓包的小孩：“就……就熬了一點點?！逼鋵嵤窃谒奚釋χ娔X改模型，直到凌晨四點，林宇被他的鍵盤聲吵醒，扔過來一個枕頭，說他“為了女朋友不要命”。

“下次不許這樣了，”她把剩下的半杯奶茶塞到他手里，“再熬夜我就不給你畫小人和了?！?/p>

他慌忙把奶茶抱緊，像護(hù)著圣旨：“我保證！以后一定早睡！”

走出實驗室時，夜風(fēng)格外涼。萬時硯把外套往她身上裹了裹，拉鏈拉到頂，只露出她的眼睛?！拔宜湍慊厮奚??！彼氖州p輕牽著她的，掌心暖暖的，像揣了個小太陽。

路上遇見巡邏的保安大叔，手電筒的光掃過來，萬時硯下意識地把她往身后藏了藏。等光柱走遠(yuǎn)，茱時微笑著捏了捏他的手：“怕什么，我們又沒做壞事?！?/p>

他的耳尖紅了，聲音細(xì)若蚊吶：“就是……就是怕被老師看見，說我們談戀愛影響學(xué)習(xí)?！逼鋵嵤桥卤０泊笫逵X得他這個“男朋友”不合格，連讓女朋友穿暖點都做不到。

宿舍樓下的香樟樹葉在風(fēng)里沙沙響。萬時硯看著她脖子上的槐樹葉吊墜，忽然鼓起勇氣：“時微，明天……明天周六，我們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她故意拖長語調(diào)，看著他緊張得攥緊外套衣角的樣子。

“能不能去看場電影？”他的聲音像被揉過的紙團(tuán)，“聽說新上映的那個科幻片里有好多數(shù)學(xué)模型，我們可以……可以順便討論討論?！逼鋵嵤橇钟罡嬖V他，追女孩子要懂得浪漫，還塞給他兩張電影票，說“再不去看就過期了”。

茱時微笑著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輕碰了一下，像羽毛拂過：“好啊，不過看完電影，你要請我吃冰淇淋?！?/p>

他的臉?biāo)查g紅透了，像被夕陽染過，連聲音都在發(fā)顫：“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