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刺得我鼻子發(fā)酸,意識像沉在冰水里慢慢往上浮。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走廊的推車上,白花花的燈光晃得人眼睛疼。掌心那塊鳳凰佩燙得厲害,紅紋已經(jīng)爬到手腕,像條血蜈蚣似的趴在皮膚下面。
"醒了?"郭城宇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冷得像冰塊。
我轉(zhuǎn)頭看見他靠在墻上,白襯衫領(lǐng)口沾著點(diǎn)血漬,黑褲子上全是泥。他手里夾著根煙,火光明明滅滅照著他眼下的青黑。走廊盡頭傳來警笛聲,紅藍(lán)燈光透過窗戶在他臉上晃。
"你怎么在這兒?"我的嗓子干得像砂紙,動了動發(fā)現(xiàn)手腕被手銬鎖在推車欄桿上。
郭城宇把煙摁在旁邊的滅火器上,火星子滋啦一聲滅了。"陳默的人在找你,我報的警。"他蹲下來,手指敲了敲我掌心的玉佩,"這玩意兒哪來的?"
玉佩突然發(fā)燙,我疼得抽了口氣。郭城宇的手指趕緊收回去,指尖蹭過我手腕的紅紋。觸電似的感覺竄上來,我看見他脖子后面也有個一模一樣的鳳凰胎記,只是顏色淡得幾乎看不見。
"城西殯儀館。"我突然想起那條短信,"今晚八點(diǎn),他們要拿我媽做活祭。"
郭城宇的臉色沉下去。"警方已經(jīng)封鎖了現(xiàn)場,陳默跑了。"他從口袋里掏出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半塊玉佩碎片,"這是在池騁身上找到的,法醫(yī)說他體內(nèi)有不明生物活性物質(zhì)。"
我盯著那半塊碎片,突然想起醫(yī)院地下室那些玻璃罐。淡黃色的液體里泡著的,不就是這種扭動的紅色蟲子嗎?母蠱在胸口突然動了一下,順著血管往嗓子眼里爬。
"把鑰匙給我。"我抓住郭城宇的胳膊,他的體溫透過襯衫傳過來,燙得人發(fā)慌。
郭城宇甩開我的手,掏出包紙巾擦了擦被我碰過的地方。"你現(xiàn)在很危險,警方需要你協(xié)助調(diào)查。"他站直身子后退半步,保持著安全距離,"你母親的遺體已經(jīng)被轉(zhuǎn)移到市殯儀館,由專人看守。"
"那不是我媽!"我突然激動起來,手銬勒得手腕生疼,"那是陳默做的人偶!真的我媽還在城西殯儀館,他們要用鳳凰佩和活祭完成儀式!"
郭城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走廊里傳來腳步聲,兩個穿警服的人朝這邊走來。我看見他們胸牌上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跟醫(yī)院里那些風(fēng)衣男的徽章長得差不多。
"郭少,該走了。"其中一個警察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過鐵板。
郭城宇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要走。我急得使勁掙扎,推車上的金屬欄桿被晃得哐當(dāng)響。"郭城宇!"我朝他喊,"你脖子后面的胎記是怎么回事?你以為陳默為什么一直護(hù)著你?"
他的腳步頓住了。
我繼續(xù)說:"二十七個試驗(yàn)品,最后活下來的不只是我和池騁。"母蠱順著血脈爬到太陽穴,眼前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嬰兒房里并排的三個保溫箱,每個上面都貼著標(biāo)簽,最后那個寫著"城宇"。
郭城宇慢慢轉(zhuǎn)過身,臉色白得像紙。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頸,動作僵硬得像個機(jī)器人。"你什么意思?"
那兩個警察突然加快腳步走過來,手伸向腰間的槍。我看見他們耳后露出的蛇形紋身,跟便利店那伙人一模一樣。
"快走!"我用腳踹翻旁邊的輸液架,金屬架子砸在警察腿上。郭城宇反應(yīng)很快,抄起滅火器砸向另一個警察的頭。
手銬的鑰匙從郭城宇口袋里掉出來,滾到我腳邊。我彎腰去撿,剛拔掉鑰匙,就聽見槍聲響起。郭城宇拽著我往樓梯間跑,子彈在身后炸開水泥碎塊。
"他們不是真警察!"郭城宇的呼吸噴在我脖子上,帶著煙草和薄荷的味道,"陳默的人滲透進(jìn)了警隊(duì)。"
我們沖進(jìn)消防通道,順著樓梯往下跑。郭城宇的手一直抓著我的手腕,掌心的汗浸進(jìn)傷口里,疼得我直抽氣。跑到三樓時,我突然想起什么。
"去停尸間!"我拽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跑,"我媽給我的玉佩能感應(yīng)到其他碎片,陳默肯定在那里留了線索。"
停尸間的門沒鎖,福爾馬林的味道濃得嗆人。冷藏柜的指示燈幽幽地亮著綠光,照在地上的血跡上。最里面那個柜子的門開著,里面空蕩蕩的,只有幾根黑色的長發(fā)。
郭城宇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拽到他身后。"有人。"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手指慢慢摸向腰間——那里別著把黑色的手槍,不知道什么時候帶在身上的。
冷藏柜后面?zhèn)鱽淼嗡?,嗒,嗒,嗒。我看見一雙穿著白球鞋的腳露出來,褲腿上沾著新鮮的泥土。母蠱突然在胸口瘋狂跳動,疼得我彎下腰。
"悅悅?"池騁的聲音從柜子后面?zhèn)鱽?,帶著哭腔?我媽...我媽不見了..."
郭城宇舉起槍,手指扣在扳機(jī)上。我按住他的手,慢慢走過去。池騁蜷縮在地上,校服上全是血,眼睛紅得像兔子。他看見我,突然抓住我的褲腿,力氣大得嚇人。
"他們把我媽帶走了。"池騁的聲音發(fā)顫,"陳默說,只要找到三塊玉佩,就能讓她活過來...可是我把最后一塊弄丟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想從里面看出點(diǎn)什么。母蠱在胸口安靜下來,像睡著了一樣。郭城宇在我身后低聲說:"他不對勁,剛才襲擊警察的人里有他。"
池騁突然抬起頭,眼神變得空洞。他的嘴角慢慢咧開,露出個詭異的笑容。"找到你了。"他的聲音變得尖利,像指甲刮過玻璃,"第四個容器。"
郭城宇的槍響了。子彈擦過池騁的耳邊,打在后面的冷藏柜上,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池騁像蜘蛛一樣爬到天花板上,四肢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皮膚下有東西在游動,撐起青黑色的血管。
"跑!"郭城宇拽著我往門口跑。池騁在頭頂發(fā)出咯咯的笑聲,天花板上的瓷磚一塊塊掉下來,砸在地上碎成粉末。
跑出停尸間,我們撞進(jìn)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郭城宇反手鎖上門,靠在墻上大口喘氣。我的心跳得飛快,掌心的玉佩燙得像塊烙鐵。
"現(xiàn)在怎么辦?"郭城宇看著我,眼神復(fù)雜。
我掏出手機(jī)看了眼時間,晚上七點(diǎn)半。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小時。"去城西殯儀館。"我把玉佩塞進(jìn)衣領(lǐng),貼在皮膚上,"只有把四塊玉佩湊齊,才能知道陳默到底想干什么。"
郭城宇皺眉:"你還要去送死?"
"那是我媽。"我盯著他的眼睛,"不管她是人是鬼,我都要把她救出來。"
母蠱突然動了一下,順著血脈爬到指尖。我看見郭城宇的脖子后面,鳳凰胎記變得鮮紅,像要滴出血來。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后頸,臉色發(fā)白。
"開車。"郭城宇突然抓起我的手往樓下跑,"我知道有條小路能繞開檢查點(diǎn)。"
雨下得很大,砸在車窗上噼啪響。郭城宇把車開得飛快,雨刮器左右擺動,掃開面前的水幕。收音機(jī)里放著緊急新聞,主持人用急促的聲音說市中心發(fā)生多起襲擊事件,警方正在全城搜捕一名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性。
"是她。"我握緊拳頭,指甲掐進(jìn)掌心,"陳默把我媽的人偶放出去當(dāng)誘餌了。"
郭城宇沒說話,方向盤打得更急了。車子拐進(jìn)一條狹窄的小巷,兩邊的路燈忽明忽暗。車窗上突然貼上來一張臉,長發(fā)濕漉漉地貼在玻璃上,眼睛黑洞洞的,正是那個便利店的小女孩。
我嚇得尖叫起來。郭城宇猛踩剎車,車子打滑撞到墻上。小女孩的臉消失了,地上留下一灘淡黃色的液體,散發(fā)著福爾馬林的味道。
"快走!"郭城宇拽著我下車,往巷尾跑去。雨幕里傳來很多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回頭看見十幾個黑影追過來,都是醫(yī)院里那些風(fēng)衣男,他們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綠光。
巷尾是片墓地,墓碑在雨中像一個個沉默的巨人。我們穿過墓地,郭城宇突然停住腳步。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見遠(yuǎn)處的殯儀館大樓亮著一盞孤燈,像只窺視的眼睛。
"八點(diǎn)了。"郭城宇掏出手機(jī)看了眼時間,屏幕的光照亮他蒼白的臉。
我們偷偷摸摸地繞到殯儀館后面,那里有個小門,鎖已經(jīng)被人撬開了。推門進(jìn)去,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混著香燭味撲面而來。走廊里鋪著紅地毯,一直延伸到靈堂。
靈堂中央停著一口棺材,上面蓋著白色的孝布。兩邊點(diǎn)著白燭,燭火搖曳,把墻上的影子拉得奇形怪狀。棺材前面跪著個穿白大褂的人,背影很熟悉。
"陳默。"郭城宇低聲說,握緊了手里的槍。
那人慢慢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他的胸前掛著三塊玉佩碎片,在燭光下閃著紅光。"你們來了。"陳默鼓了鼓掌,"我還以為要多等一會兒呢。"
棺材突然發(fā)出"咚"的一聲響,像是里面有東西在撞。我往前走了兩步,看見棺材縫里滲出淡黃色的液體,順著棺木往下流,在地上匯成小溪。
"想知道你媽是怎么死的嗎?"陳默的聲音很輕,像情人間的低語,"她肚子里懷著你,卻想帶著玉佩逃跑。我只好把她做成標(biāo)本,等你長大。"
母蠱突然在胸口炸開劇痛,我疼得彎下腰。陳默掏出個針管,里面裝著墨綠色的液體。"別掙扎了。"他一步步靠近,"你們?nèi)齻€都是我養(yǎng)的蠱器,從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完成這場儀式。"
郭城宇突然開槍,子彈打在陳默的肩膀上,血濺在棺材上,像朵盛開的紅梅。陳默慘叫一聲,針管掉在地上。墨綠色的液體濺到地上,冒起白煙。
棺材蓋突然被頂開,我媽坐了起來。她的皮膚白得像紙,眼睛黑洞洞的,脖子后面的黑色胎記正在發(fā)光。她伸出手,指甲又尖又長,朝我抓過來。
"媽!"我下意識地后退,撞到郭城宇懷里。他的手摟住我的腰,掌心發(fā)燙。
陳默趁機(jī)撿起地上的針管,朝郭城宇扎過去。郭城宇側(cè)身躲開,反手一拳打在陳默的臉上。陳默摔倒在地,針管飛出去,正好扎在我媽的手背上。
墨綠色的液體被注射進(jìn)去,我媽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尖叫。她的身體開始膨脹,皮膚裂開,露出里面扭動的紅色蟲子。那些蟲子像潮水一樣涌出來,爬向陳默。
"不——"陳默的慘叫聲被蟲子淹沒。他在地上翻滾,身體很快被啃成一副骨架。蟲子吃完他,又轉(zhuǎn)向我們,像團(tuán)紅色的潮水。
郭城宇拽著我往后跑。靈堂的門突然關(guān)上,我們被困在里面。蟲子越涌越多,已經(jīng)爬到腳邊。我突然想起掌心的玉佩,掏出它舉在胸前。
玉佩發(fā)出耀眼的紅光,蟲子們像是很害怕,紛紛后退。我看見玉佩上的鳳紋活了過來,展開翅膀,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鳴叫。那些蟲子聽到叫聲,突然開始互相撕咬,很快就死光了,變成一灘灘黃色的粘液。
棺材里的我媽已經(jīng)不見了,只剩下幾塊碎裂的骨頭。郭城宇摟住我的肩膀,我靠在他懷里,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結(jié)束了?"我抬頭看他,眼睛很酸。
郭城宇沒說話,只是抱緊我。靈堂的燈突然閃爍起來,墻壁上滲出鮮血,寫出一行字:鳳凰浴火,終將重生。
我和郭城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恐懼。
墻壁滲出的血水順著瓷磚蜿蜒而下,在地面匯成細(xì)小的溪流。我感覺懷里的郭城宇身體僵硬,他的手慢慢移到腰間的槍套上,指節(jié)泛白。
"這不是血。"我突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靈堂里顯得格外清晰。血腥味淡得詭異,反而帶著地下室里那些玻璃罐的福爾馬林氣息。
郭城宇俯身,指尖沾起一點(diǎn)暗紅色液體。他的瞳孔在燭光下收縮:"是顏料。"
靈堂的門突然發(fā)出吱呀聲,風(fēng)雨卷著紙錢灌進(jìn)來,白燭劇烈搖曳,影子在墻上扭曲成掙扎的人形。我媽原本躺著的棺材里傳來抓撓聲,木屑簌簌落下。
"小心!"郭城宇把我拽到一邊,子彈穿透棺木的悶響接踵而至。棺材蓋被頂開的瞬間,我看見里面蜷縮著個穿校服的身影——池騁渾身是血地從里面滾出來,校服領(lǐng)口別著半塊鳳凰佩碎片。
他的手腕上有新鮮的勒痕,眼睛恢復(fù)了清明,看見我們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幾只紅色蟲子。"陳默...他沒死..."池騁抓住我的褲腳,指甲縫里全是木屑,"他說四缺一...儀式必須完成..."
郭城宇的槍突然掉在地上,他捂住后頸跪倒在地,發(fā)出痛苦的悶哼。我看見他襯衫領(lǐng)口滲出鮮血,那道鳳凰胎記像活過來般發(fā)燙,隔著布料都能看見紅光。
"城宇!"我撲過去想扶他,卻被一股力量彈開。池騁拽著我后退,直到背脊抵住冰冷的墻壁:"那不是胎記!是蠱卵!陳默在我們出生時就種進(jìn)去了!"
靈堂的地磚突然裂開,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黑洞。香燭齊刷刷倒向同一個方向,燭火變成詭異的綠色。郭城宇的身體開始抽搐,襯衫被肌肉撐破,皮膚下游動著粗壯的血管,像有東西要破體而出。
"把玉佩給我!"池騁突然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向我衣領(lǐng)里的鳳凰佩,"三塊碎片能暫時壓制蠱蟲,否則他會變成陳家的傀儡!"
我掰開他的手指,余光瞥見供桌底下有團(tuán)黑影在蠕動。那是只沒有臉的娃娃,穿著我媽失蹤前的碎花襯衫,手里捧著個生銹的鐵盒。鐵盒上的鳳凰紋與我掌心的玉佩完全吻合,只是紋路里嵌滿了黑色粘稠物。
郭城宇突然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他的眼睛變成完全的黑色。當(dāng)他朝我撲來時,我看見他身后站著個熟悉的身影——陳默的白大褂下擺沾著泥土,左肩的槍傷正在愈合,傷口里爬出細(xì)小的紅色蟲子。
"抓住她!"陳默的聲音像兩根鐵棍在摩擦,"第四塊玉佩在她心臟里!"
池騁突然用身體護(hù)住我,郭城宇的指甲擦著他的臉頰劃過,留下五道血痕。供桌底下的無臉娃娃突然立起來,鐵盒自動打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二十七個標(biāo)簽,最后一張泛黃的紙上寫著我的名字。
"原來...我才是最后一個。"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掌心的玉佩燙得像要燒穿皮肉。當(dāng)郭城宇再次撲來時,我沒有躲,而是將滾燙的玉佩按在他后頸的胎記上。
滋滋聲中騰起白色煙霧,郭城宇的嘶吼變成痛苦的嗚咽。我看見他皮膚下的蠱蟲瘋狂掙扎,最后化作黑色粘液從毛孔滲出。陳默的臉?biāo)查g扭曲:"不!我的鳳凰蠱!"
無臉娃娃突然撲向陳默,張開的嘴里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齒。我趁機(jī)撿起郭城宇掉在地上的槍,對準(zhǔn)供桌后的暗道。池騁拽著我往那里跑,郭城宇緊隨其后,后頸的胎記已經(jīng)變成正常膚色。
暗道盡頭的鐵門突然自動打開,雨幕中站著個穿警服的女人,胸牌上的名字讓我心臟驟停——那是三年前被宣布殉職的母親。她手里握著半塊玉佩,沖我們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悅悅,媽媽來接你了。"她舉起玉佩,月光下,四塊碎片同時發(fā)出刺目的紅光。我胸口突然傳來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膛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