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科克沃斯被凍成了一塊冰。運河結(jié)了厚厚的冰，孩子們在上面打滑，笑聲順著風傳得很遠。西弗勒斯縮在閣樓的角落里，用母親給的舊圍巾裹住膝蓋，看著窗外那些嬉笑的身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銀瓶塞。
距離上次托比亞離家已經(jīng)過去三周了。他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消息。艾琳每天都會去郵局問有沒有信，每次都空著手回來。她的話比以前更少了，常常坐在窗邊一看就是一下午，眼神空得像結(jié)了冰的運河。
西弗勒斯知道母親在擔心什么。托比亞雖然暴力，但他是這個家唯一的經(jīng)濟來源。沒有他，他們連買面包的錢都快沒有了。母親開始偷偷變賣她的東西——先是那條繡著蛇鱗花紋的絲綢碎片，然后是她陪嫁的銀梳子，昨天他還看見她把一枚戒指塞進了口袋，那戒指上的寶石雖然小，卻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微弱的光。
“我們需要錢?！币惶焱砩?，艾琳突然說。她坐在灶臺前，手里拿著那本魔藥書——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碰這本書。煤油燈的光在她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普林斯家以前……會做些藥水賣給魔法界的人?！?/p>
西弗勒斯抬起頭，心臟猛地一跳。她終于愿意談論魔法了？愿意承認他們不是怪物了？
“但我記不清配方了?！卑盏穆曇舻土讼氯ィ种竸澾^書頁上的“平復劑”三個字，“而且我們沒有材料，也沒有坩堝?！?/p>
“我可以找。”西弗勒斯立刻說，“小樹林里有薰衣草，藥店有甘菊，坩堝……我們可以用爸爸的那個舊鐵桶?！?/p>
母親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點了點頭。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包，解開繩子，里面是幾枚硬幣，加起來不到兩英鎊。
“去藥店買點甘菊和酒精。”艾琳把硬幣塞進他手里，指尖冰涼，“剩下的錢……買點面包?！?/p>
西弗勒斯攥緊那些硬幣，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進來。這是母親第一次讓他去買和魔法有關的東西，第一次沒有試圖掩飾他們的不同。他突然覺得，那些硬幣像護身符，能保佑他順利完成任務。
藥店在鎮(zhèn)中心，離他們住的貧民窟很遠。西弗勒斯沿著鐵軌往前走，寒風卷著雪沫子打在臉上，生疼。他把圍巾拉得更高，遮住半張臉——他不想被人認出來，尤其是湯米那幫人。
路過面包店時，他停下腳步。櫥窗里擺著剛出爐的牛角包，金黃酥脆，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幣，猶豫了一下，還是轉(zhuǎn)身走進了藥店。
藥店的老板是個戴眼鏡的老頭，正趴在柜臺上打瞌睡。西弗勒斯踮著腳尖走到柜臺前，低聲說：“我要一兩甘菊，還有一小瓶酒精。”
老頭抬起頭，透過厚厚的鏡片打量著他。西弗勒斯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生怕他認出自己是那個“怪物斯內(nèi)普”的兒子。
“甘菊是吧？”老頭沒多問，轉(zhuǎn)身從貨架上取下一個紙包和一個棕色的小瓶子，“一共一英鎊十五便士?！?/p>
西弗勒斯把硬幣放在柜臺上，看著老頭用秤稱甘菊。陽光透過藥店的玻璃窗照進來，落在那些五顏六色的藥瓶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他突然想起魔藥書里的插畫，那些排列整齊的坩堝和藥劑瓶，和這里的景象有點像，又完全不同。
“買點薄荷糖嗎？”老頭突然問，指了指柜臺里的玻璃罐，“新來的，檸檬味的?！?/p>
西弗勒斯的心跳漏了一拍。檸檬味的，和莉莉給他的那種一樣。他搖搖頭，抓起紙包和酒精瓶轉(zhuǎn)身就走，差點撞在門框上。
老頭在他身后嘆了口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他耳朵里：“可憐的孩子?！?/p>
他沒回頭，加快腳步往家走。口袋里還剩下四十五便士，夠買兩個最便宜的面包。路過面包店時，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兩個全麥面包?！彼延矌欧旁诠衽_上，聲音有點發(fā)緊。
面包店的老板娘是個胖女人，總是笑瞇瞇的。她接過硬幣，卻給了他一個牛角包和一個全麥面包?！敖裉斓呐＝前鼊偝鰻t，送你一個?！崩习迥锏穆曇艉軠睾?，“天這么冷，吃點熱乎的?！?/p>
西弗勒斯愣住了，手里的面包還帶著溫度。他想說謝謝，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樣，只能抓起面包轉(zhuǎn)身就跑。跑到街角時，他回頭看了一眼，老板娘正站在面包店門口，沖他揮了揮手。
他的鼻子突然有點酸。原來這個世界上，除了母親和莉莉，還有人不會用厭惡的眼神看他。
回到家時，艾琳正坐在灶臺前，用一塊石頭打磨那個舊鐵桶。鐵桶的內(nèi)壁被磨得發(fā)亮，雖然還有些坑洼，但已經(jīng)能看出坩堝的形狀了。
“買到了？”母親抬起頭，眼睛里有了點光彩。
他點點頭，把甘菊和酒精瓶遞過去，又把那個牛角包塞給她：“老板娘送的?！?/p>
艾琳接過牛角包，手微微顫抖著。她沒立刻吃，而是用布包起來，放進了櫥柜最里面——那是她藏貴重東西的地方。
“今晚就試試?！蹦赣H拿起那個舊鐵桶，擦了擦上面的水漬，“用廚房的火就行，你父親……應該不會回來?！?/p>
提到托比亞，兩人都沉默了。西弗勒斯知道，母親心里還是盼著父親回來的，不管他多暴力，多酗酒，他終究是這個家名義上的男主人。而在這個冰冷的世界里，就算是個糟糕的男人，也好過一無所有。
深夜，閣樓里彌漫著甘菊的香味。西弗勒斯把舊鐵桶放在用磚頭搭的簡易灶臺上，下面點著幾根蠟燭。艾琳站在他身后，手里拿著那本魔藥書，低聲念著配方：“甘菊五錢，薰衣草三錢，酒精半杯，還要……一滴眼淚。”
“眼淚？”西弗勒斯皺起眉頭，“書里沒寫這個。”
“是普林斯家的秘方。”母親的聲音很輕，“我母親教我的，她說情緒能讓藥劑更有效。”她抬起手，用指尖擦了擦眼角，然后把那滴眼淚滴進鐵桶里。
液體在燭光下泛著淡淡的黃色，咕嘟咕嘟地冒著泡。西弗勒斯盯著鐵桶，屏住呼吸。他能感覺到空氣中有種奇異的波動，像水波一樣擴散開來，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好了。”艾琳熄滅蠟燭，用一塊破布墊著手，把鐵桶從灶臺上拿下來，“等涼了，裝在瓶子里?！?/p>
他們沒有合適的瓶子，只能用母親藏起來的一個空墨水瓶。西弗勒斯小心翼翼地把藥劑倒進墨水瓶里，液體呈現(xiàn)出清澈的淡黃色，散發(fā)著淡淡的花香。
“真的能平復情緒嗎？”他忍不住問，指尖輕輕碰了碰瓶壁。
母親沒回答，只是把墨水瓶放進櫥柜最里面，和那個牛角包放在一起?！安坏饺f不得已，不要用?！彼穆曇衾飵е?，“魔法……有時候會帶來麻煩。”
西弗勒斯點點頭，沒再追問。他知道母親說的是對的。托比亞的恐懼，佩妮的厭惡，湯米的欺負，都是因為他們和別人不一樣。如果被更多人知道他們會魔法，不知道會招來什么樣的麻煩。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都很平靜。托比亞沒有回來，艾琳也沒再提他。西弗勒斯每天早上都會去小樹林，不是為了等莉莉，而是為了收集更多的草藥。他找到了野生的薰衣草，還挖了些曼陀羅的根——雖然書里說曼陀羅有毒，但他覺得也許以后會有用。
二月底的一個下午，他正在樹林深處挖掘一株匍匐筋骨草，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他猛地回頭，手里的小鏟子差點掉在地上。
莉莉站在幾步外，背著書包，紅頭發(fā)上還沾著雪粒子。她的臉頰凍得通紅，眼睛里卻有種復雜的情緒，像是愧疚，又像是期待。
“西弗勒斯?！彼÷暯兄拿郑种妇o張地絞著書包帶。
他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是該質(zhì)問她為什么這么久不來，還是該假裝不在乎，像往常一樣跟她討論草藥？
“我很抱歉。”莉莉往前走了兩步，聲音更低了，“我媽媽不讓我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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