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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池醉。
她眼底那強撐的笑意搖晃了一下,幾乎要碎裂開來。
但她立刻咬住了下唇內(nèi)側(cè),一絲細微的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開,那尖銳的痛楚讓她瞬間清醒。
不能哭。
不能軟弱。
至少在爹爹面前,不能。
她用力眨了眨眼,將那股洶涌的淚意和絕望狠狠逼退。
臉上的笑容重新變得明亮而堅定,甚至帶上了一種近乎固執(zhí)的燦爛。
·池醉“爹爹一定是渴了,對不對?”
她自說自話,聲音依舊溫柔似水,仿佛剛才的失望從未發(fā)生。
她小心翼翼地松開父親的手,起身走到桌邊,倒了半杯溫熱的參湯。
她坐回腳踏上,用銀勺極其小心地舀起一點點湯水,湊到父親干裂的唇邊。
那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初生的嬰孩,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
·池醉“來,爹爹,喝一點點,潤潤嗓子?!?/p>
她低聲哄著,將勺沿輕輕抵在父親的唇縫上。
湯水卻無法順利流入口中,大部分順著蒼白的嘴角滑落,洇濕了枕畔。
池醉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她立刻放下勺子,用柔軟的細布,動作極其輕柔地擦拭著父親的下頜和脖頸,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上的塵埃,沒有一絲不耐,只有無盡的疼惜。
·池醉“沒關系,不喝了。”
她重新握住父親的手,聲音輕得像嘆息,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安撫,
·池醉“女兒就在這里陪著您,哪兒也不去?!?/p>
她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半跪在那里,將額頭輕輕抵在父親冰涼的手背上。
閉著眼,濃密的睫羽如同疲憊的蝶翼,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陰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燭火靜靜地燃燒,跳躍的光影在兩人身上流淌,勾勒出這世間最孤獨也最堅韌的守護。
門外,梧桐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淚水早已無聲地浸濕了前襟。
她死死咬著嘴唇,不敢發(fā)出一絲抽泣。
里面主子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那強裝的輕快,那刻意的雀躍,那面對無聲回應的失望和瞬間的堅強……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針一樣扎在她的心上。
她想起主子在亂葬崗的雨夜里攥著紅繩的冰冷眼神,想起她面對敵人時毫不留情的狠戾,想起她在客棧里教導自己“像瘋子一樣不在乎”時的冷酷……
可此刻,在這扇門后,那個強大得如同修羅的女子,卻脆弱得像一個守著殘燭、害怕黑暗降臨的孩子。
主子所有的瘋狂、所有的尖刺,原來都是為了守護心底這一小塊早已破碎不堪的柔軟。
這塊柔軟的名字,叫“爹爹”。
梧桐用力抹掉臉上的淚痕,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著翻騰的情緒。
她不能沉浸在悲傷里。
主子需要她,哪怕只是站在門外,安靜地守著這片刻的脆弱。
她輕輕推開房門一條縫隙,沒有進去打擾,只是將溫在爐上的參湯壺小心地提進來,放在外間的暖爐上,又無聲地退了出去,重新掩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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