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營地的篝火在雪夜里跳動，把周圍的帳篷映得忽明忽暗。蔣丹晨蹲在電臺旁調(diào)試設(shè)備，指尖劃過按鍵時，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是云天耀踩著積雪過來，作訓服上沾著的雪粒在靠近篝火的瞬間融成水珠。

“各單位通信檢查完畢，”他遞過來一根烤得微焦的香腸，“小張的腳沒事了，剛才還跟我請教雪地行軍的技巧，說以后想當你的通信兵?！?/p>

蔣丹晨咬了口香腸，暖意從喉嚨一直漫到胃里。她抬頭時，看見他正低頭用樹枝撥弄篝火，火星子隨著他的動作噼啪往上跳，落在他沾著霜花的睫毛上，像落了點細碎的星光。

“白天在密林里，”她忽然開口，聲音被篝火的噼啪聲裹著，“你說的那些‘不用電臺的通信’，我也有發(fā)現(xiàn)。”

云天耀抬眸看她，眼里帶著點期待的笑意。

“你每次給電臺換電池，都會先對著接口吹口氣，好像這樣能減少接觸不良；你帶教新兵時，講到關(guān)鍵處總會下意識摸一下腰間的武裝帶，那是你當年當新兵時留下的習慣；還有……”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你今天看我的時候，睫毛上的霜化了，滴在臉頰上像顆小水珠，我隔著十米都看見了?！?/p>

他忽然笑出聲，伸手把她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fā)別到耳后，指尖帶著篝火的溫度：“看來我們的‘備用信道’靈敏度越來越高了?！?/p>

這時有新兵舉著保溫壺跑過來：“云參謀，蔣參謀，炊事班煮了姜湯，你們要不要？”

“給我吧，”云天耀接過保溫壺，轉(zhuǎn)頭對蔣丹晨說，“你胃不好，少喝太燙的，我?guī)湍懔乐！?/p>

他倒姜湯的動作很輕，像在調(diào)試精密的儀器，直到確認溫度剛好，才把杯子遞過來。蔣丹晨接過時，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兩人都頓了一下，又像約好般同時移開目光——帳篷縫隙里透出的光落在他們交握過的手上，兩枚銅戒指在火光下閃著溫潤的光。

后半夜輪到蔣丹晨查崗，她裹緊防寒服走出帳篷，看見云天耀正站在哨位旁，幫哨兵調(diào)整防寒面罩的松緊。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投在雪地上，一個高大沉穩(wěn)，一個挺拔利落，像兩座并肩的崗樓。

“風大，把領(lǐng)口系緊?！彼麑ι诒f完，轉(zhuǎn)頭看見蔣丹晨，腳步下意識地朝她這邊挪了挪，用自己的身體擋住迎面吹來的寒風，“怎么不多穿點？”

“查崗而已，”她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的防寒手套指尖處有塊深色的印記，“你的手套磨破了？”

他低頭看了眼，不在意地笑了笑：“剛才幫新兵固定帳篷樁，蹭到石頭了。沒事，回去補補還能穿?！?/p>

蔣丹晨沒說話，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帳篷。等她再出來時，手里拿著個小小的針線包——是她總在背囊里備著的，針腳細密，線是耐磨的軍綠色。她拉著他走到避風的帳篷后，蹲下身，把他的手輕輕拽進自己懷里捂著。

“你干什么？”他想抽回手，卻被她按得更緊。

“手凍僵了不好縫，”她的聲音悶悶的，從他的臂彎里傳出來，“上次你說我縫的補丁比后勤的還規(guī)整，這次讓你看看更厲害的。”

她的指尖很暖，帶著點護手霜的淡淡香味。云天耀低頭看著她認真的側(cè)臉，睫毛在月光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忽然覺得這冬夜的寒風都變成了繞指柔——原來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覺，是連磨破的手套都能被縫成獨一無二的勛章。

“好了，”蔣丹晨把最后一針系好，得意地晃了晃他的手，“你看，像不像通信線的接頭？嚴絲合縫?！?/p>

他抬手，借著月光看那處補丁，針腳果然像通信線的纏繞方式，緊密又結(jié)實。更讓他心頭一熱的是，補丁的角落還藏著個小小的“云”字，用同色的線繡得極淡，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以后別總用手抓石頭、搬裝備，”她起身時，被他順勢拉進懷里，“你的手要調(diào)電臺、要教新兵、還要……”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雪花落在地上，“還要牽我的手呢。”

遠處的哨位傳來換崗的口令聲，帶著金屬般的清脆。云天耀低頭，在她發(fā)頂輕輕印下一個吻，像在發(fā)送一組加密的摩爾斯電碼，翻譯過來是最簡單的三個字：“知道了。”

天快亮時，蔣丹晨被一陣輕微的震動吵醒。她摸出枕頭下的對講機，聽見云天耀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副臺注意，主臺發(fā)現(xiàn)東方有朝霞，信號強度……滿分。”

她掀開帳篷簾，果然看見天邊裂開一道金紅色的縫，正一點點把雪野染成暖色調(diào)。不遠處的雪地上，云天耀正站在那里朝她揮手，作訓服的輪廓在晨光里鑲著金邊，像從通信圖紙上走下來的坐標點，清晰又篤定。

蔣丹晨笑著拿起對講機，按下通話鍵：“主臺收到，副臺請求共享信號，有效期……一輩子?！?/p>

對講機里傳來他低低的笑聲，像電流穿過導(dǎo)線時的溫柔震顫。她知道，這場冬訓拉練終會結(jié)束，但他們并肩走過的每一步雪路、每一次默契的對視、每一個藏在細節(jié)里的惦念，都會像最穩(wěn)定的信號，在往后的歲月里，源源不斷地發(fā)送著“我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