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個國家了。

坐在酒店的窗邊，看著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里悶悶的。我已經想好了，這輩子就孤孤單單地過吧，這樣也挺好，至少不會拖累誰。等回國后，就和王楚欽斷了聯(lián)系，或許，我們再也不會見了。

今天，就和他好好聊聊吧。

我抬手輕叩了叩202的房門，不多時，門被緩緩拉開，王楚欽略顯詫異地站在門后。屋內，他正將一些物品一一收拾妥當，動作間透著幾分匆忙。我微微啟唇，聲音如細羽般飄出：“王楚欽，我們聊聊吧?！彼劼暽灶D，隨后點了點頭，簡潔地應道：“好?！?/p>

回到房間，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嘈雜，空氣里只剩下我們倆的呼吸聲。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他，慢慢開口：“聊聊我自己吧。

我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很小的時候，我媽就和我爸離婚了。從那以后，家里就只剩下媽媽一個人，拉扯著我和姐姐過日子?！?/p>

我姐姐比我大15歲，她學習特別好，小時候每次考試都是年級前幾名，老師總說她是考大學的好苗子?？删褪且驗槲?，她初中沒念完就輟了學。”說到這里，我的聲音忍不住有些發(fā)澀，“那時候家里太窮了，媽媽一個人打零工掙錢，根本供不起兩個人上學。

姐姐看著媽媽每天累得直不起腰，又看著我因為交不上學費被老師叫到辦公室，沒等媽媽開口，自己就把書包收起來了，說不想念書了，要出去打工掙錢，供我上學，讓媽媽能輕松點。

“我那時候年紀小，還不懂事，只知道姐姐不念書了，就能天天陪我玩了，根本不知道她心里有多難受。后來長大了，每次想起姐姐把錄取通知書偷偷藏起來的樣子，我心里就像被針扎一樣疼?！?/p>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長大了，高考的時候我又沒考好，只考上了一個不算好的一本，想學的專業(yè)分數(shù)不夠，最后選了相對分數(shù)不高的師范類。

畢業(yè)后被分配到北京當高中老師，聽起來好像還不錯，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份工作里藏著多少姐姐的付出。

“我工作前，姐姐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那些是我必須要還的。現(xiàn)在姐姐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姐夫對她也很好，看著她過得好，我其實挺開心的?！?/p>

我頓了頓，看著王楚欽的眼睛，認真地說，“所以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結婚生子，就把外甥當成自己的孩子疼。等以后姐姐需要幫忙，我就能全身心地幫她，就像當年她為我做的那樣。”

說完這些，我低下頭，不敢看他的表情，房間里又安靜下來，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汽車鳴笛聲，在寂靜里顯得格外清晰。

王楚欽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說話了，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空氣里像是凝著冰。

他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聲音比平時低啞些：“這些事，你怎么從來沒跟我說過。

我沒抬頭：“說不說，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區(qū)別大了?！彼哌^來，在我面前蹲下，視線和我平齊，“我一直以為你活得挺輕松的，北京的老師，穩(wěn)定體面，每次見你都樂呵呵的，原來……”他頓了頓，喉結動了動，“原來你心里裝著這么多事。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卻沒笑出來：“誰心里還沒點事呢。我姐這輩子太苦了，她本來該有更好的人生的，是我把她拖下來的?，F(xiàn)在她有了孩子，我能做的，就是替她多分擔點，讓她往后能松快些。”

“那你呢？”

王楚欽看著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緒，“你就不想有自己的日子？結婚，生孩子，有個人疼你，這些你都不想要嗎？”

“不想了?！蔽覔u搖頭，說得很輕，卻很堅決，“我這樣的人，心里揣著這么多牽絆，怎么給別人幸福？與其到時候拖累別人，不如一開始就斷了念想。外甥就是我的孩子，我把他養(yǎng)大，看著他成家立業(yè)，這輩子也就夠了。

他沒說話，只是伸手，輕輕碰了碰我的頭發(fā)，動作很輕，像怕碰碎什么似的。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你總想著別人，就不能想想你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