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展示的哨聲劃破清晨的薄霧,新兵連的隊列像被裁開的綠布,在操場上鋪得筆直。張昱站在排頭兵的位置,軍靴跟砸在水泥地上,發(fā)出整齊劃一的脆響,驚飛了枝頭的麻雀。
“正步——走!”
口令落下的瞬間,張昱的手臂如標尺般抬起,肘部與肩同高,手腕繃得筆直,掌心翻出的弧度分毫不差。腳步踢出去,腳踝繃緊,鞋尖擦著地面劃出殘影,落地時力道精準,既不會輕得發(fā)飄,也不會重得拖沓。陽光斜斜照在他臉上,睫毛投下的陰影紋絲不動,仿佛連眨眼都經(jīng)過精密計算。
隊列側(cè)面,許三多的動作像被按了慢放鍵,胳膊和腿總像擰不緊的螺絲,時不時卡殼。史今的聲音混在腳步聲里,耐心得像春雨:“三多,步幅再小半拳,對,跟上節(jié)奏……”
張昱的余光掃過那片略顯慌亂的區(qū)域,眼神沒起半點波瀾。他的世界里只有口令、節(jié)奏和標準——擺臂三十度,步幅七十五厘米,每一秒移動的距離都像用尺子量過。
射擊展示時,他趴在靶場的草地上,迷彩服沾了草屑也渾然不覺。槍身穩(wěn)穩(wěn)架在肩窩,右眼貼緊瞄準鏡,準星、缺口、靶心三點一線,呼吸放得又細又長,連胸腔的起伏都壓到最低。手指扣動扳機的瞬間,他甚至能聽見撞針擊發(fā)子彈的細微聲響。
“十環(huán)!”報靶聲剛落,第二聲槍響已過。五發(fā)子彈打完,報靶員舉著牌子跑回來,臉上帶著點難以置信:“全中!靶心都快打穿了!”
戰(zhàn)友們低聲驚嘆,張昱卻已起身,開始拆卸槍支。分解結(jié)合的動作快得像殘影,零件在他掌心翻飛,咔嗒聲連成一串,不過二十秒,槍支已恢復原狀,零件擺放得像教科書里的插圖。
伍六一站在觀禮臺側(cè)面,抱著胳膊看他。陽光把張昱的影子釘在地上,和他本人一樣筆挺。這小子的優(yōu)秀帶著股孤勁,像把沒開刃的刀,鋒芒藏在冷硬的殼里,卻比誰都亮。
器械場上,張昱正在做單杠引體向上。身體繃成一條直線,上升時下巴過杠,下降時手臂打直,動作標準得像機械重復。三十個,四十個,汗水順著額角滑進衣領(lǐng),他眉頭都沒皺一下,直到班長喊停,才穩(wěn)穩(wěn)落地,站成標準的立正姿勢,連喘氣都比別人勻。
“張昱這水平,直接去偵察連都夠格了吧?”有新兵小聲議論。
“得了吧,你看他那樣,除了訓練跟誰說話?”
議論聲飄進張昱耳朵,他像沒聽見,轉(zhuǎn)身去拿水壺。剛擰開蓋子,就看見伍六一走過來,把自己的毛巾扔給他:“擦汗,別感冒?!?/p>
張昱接住毛巾,指尖觸到布料上的汗?jié)窈圹E,愣了愣。
“別以為做得好就完了,”伍六一看著他,眼神里帶點審視,“展示是給別人看的,打仗是給自己活的?!?/p>
張昱沒說話,只是把毛巾往肩上一搭,轉(zhuǎn)身走向下一個訓練點。陽光在他身后拉得很長,卻沒染上半分溫度。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比所有人都強,強到讓那些期待和審視都失去重量,強到能在這片綠營里,只做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