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題組的活兒比想象中重。高育良老師要求高,資料要查全,分析要深,每周都要交進度報告。我白天上課,晚上泡圖書館查資料,周末也搭進去。陳冉說我臉色發(fā)青,李圓圓嚷嚷著讓我補覺。窗臺那盆綠蘿,葉子邊緣有點發(fā)黃,蔫蔫的。
亮平哥看我抱著厚厚一摞資料往圖書館沖,皺眉:“小妍,悠著點!臉都凹進去了!”
“沒事,趕報告呢。”我扯出個笑,腳步?jīng)]停。高老師要得急,我不敢拖。
壓力像滾雪球。晚上熬夜寫報告,腦袋昏沉,喉嚨發(fā)干發(fā)癢。第二天醒來,嗓子徹底啞了,頭重腳輕,渾身發(fā)冷。發(fā)燒了。
硬撐著去上課,坐進教室就后悔了。腦袋嗡嗡響,高育良老師的聲音像隔了層水,模糊不清。我趴在桌上,額頭抵著冰涼的桌面,只想睡過去。
下課鈴響,人都走光了,我才撐著桌子站起來,眼前發(fā)黑。扶著墻慢慢往外挪,剛走到走廊拐角,腿一軟,差點栽倒。
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我的胳膊。
我嚇了一跳,抬頭。高育良老師站在面前,眉頭微蹙,鏡片后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審視。
“病了?”他問,聲音不高。
“有點發(fā)燒?!蔽疑ぷ訂〉脜柡Γ氤榛馗觳?,他扶得很穩(wěn),沒松手。
“病了還來上課?”他語氣沒什么起伏,但目光在我燒得通紅的臉上停留了幾秒,“請假不會?”
“報告還沒寫完?!蔽衣曇粜〉孟裎米?。
他沉默了一下,沒再說什么。扶著我胳膊的手沒松,帶著我往走廊另一頭走。不是去辦公室的方向。
“高老師?”我有點慌。
“醫(yī)務(wù)室。”他言簡意賅。
醫(yī)務(wù)室老師量了體溫,38度7。開了退燒藥和消炎藥,囑咐多休息。
高育良老師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等我拿好藥,他伸手接過裝藥的袋子,看了一眼:“按時吃。報告先放放,身體要緊?!?/p>
我愣住了。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有點不真實。
“宿舍能回?”他問。
“能?!蔽尹c頭。
他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往外走。我跟在后面,腳步虛浮。走到教學(xué)樓門口,他停下腳步,把藥袋遞還給我。
“回去休息。按時吃藥。”他又重復(fù)了一遍,目光在我臉上掃過,“課題組的事,等你好了再說。身體是基礎(chǔ)?!?/p>
“謝謝高老師?!蔽医舆^藥袋,嗓子發(fā)緊。
他點了點頭,沒再多說,轉(zhuǎn)身走向行政樓的方向。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樓門口,手里捏著藥袋,手心有點出汗。剛才他扶我胳膊的力道,還有那句“身體要緊”像幻覺一樣。
回到宿舍,吃了藥,昏昏沉沉躺下。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高育良老師冰冷審視的目光,一會兒是他剛才蹙眉的樣子,還有那句“身體是基礎(chǔ)”。
手機震了一下。亮平哥發(fā)來消息:【聽說你發(fā)燒了?嚴不嚴重?我買了粥,放你宿舍樓下了!】
過了一會兒,又一條消息進來。墨藍色的頭像。
【高:藥按時吃了?】
我盯著那條消息,手指懸在屏幕上,半天才回:【吃了。謝謝高老師關(guān)心。】
【高:嗯。好好休息?!?/p>
對話結(jié)束。我放下手機,看著天花板。高老師他好像也沒那么不近人情?至少他還知道關(guān)心學(xué)生身體?
這個念頭冒出來,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之前那些冰冷的壓力,那些喘不過氣的辦公室談話,還有被迫放棄法律援助中心的憋悶。好像都被這一句“好好休息”沖淡了一點。甚至心里某個角落,竟然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暖意?因為他的關(guān)心?
我用力甩甩頭,想把這點不該有的情緒甩出去??隙ㄊ菬苛恕?/p>
宿舍門被敲響。李圓圓跑去開門,是陳海。他提著一個保溫桶,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擔(dān)憂:“林同學(xué),聽說你病了?我給你熬了點青菜粥,清淡點,好消化?!?/p>
李圓圓接過來,連聲道謝。
陳海的目光越過李圓圓,看向我這邊,眼神溫和關(guān)切:“好好休息,別硬撐。身體最重要?!?/p>
“謝謝?!蔽覇≈ぷ诱f,心里有點酸澀。陳??偸沁@樣,體貼又溫暖。
窗臺的綠蘿,在傍晚的光線下,葉子依舊蔫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