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夜的廚房
夜里十一點零五分，林秀琴下班。
她用鑰匙擰開老舊的門鎖，動作極輕，門軸還是發(fā)出“吱呀”一聲。
客廳沒開燈，冰箱的指示燈在黑暗里亮著幽藍的小點，像一枚不肯睡的星。
她放下超市塑料袋，袋底沾著雨水，水珠在地板上滾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線。
江雪的房間透出微弱的臺燈光，門縫里漏出一小片暖黃。
林秀琴放輕腳步，卻還是聽見女兒的聲音：“媽，你吃過了嗎？”
“吃了，超市發(fā)的盒飯?！绷中闱僮哌^去，揉了揉女兒的頭發(fā)，“你怎么還沒睡？”
江雪把相機屏幕轉向母親：“今天拍的，想調個色?！?/p>
屏幕上，少年蹲在晨光里，黑貓在他腳邊，睫毛沾著碎金。
林秀琴愣了一秒，笑了：“拍得真好，這男孩是誰？”
江雪把屏幕扣在桌面，聲音低卻亮：“同學?！?/p>
母親沒追問，只把半盒酸奶推到她手邊：“喝了早點睡，明早還得早起?！?/p>
冰箱門打開，冷氣撲面，酸奶盒上凝著一層水珠，像細小的淚。
二 照片的歸宿
江雪等母親睡下，才重新打開電腦。
照片被命名為“07:08”，時間精準到分鐘。
她調出調色板，把曝光拉高兩度，又把色溫往藍綠拉了拉。
少年的白襯衫在畫面里更亮了，像一盞不肯熄滅的燈。
她猶豫片刻，按下打印。
老打印機嗡嗡作響，吐出一張六寸光面照片。
江雪拿著照片走到冰箱前，踮腳，用一枚笑臉磁貼把它貼在門正中央。
父親遺像旁邊，空出了剛好一張照片的位置。
她退后兩步，看照片，又看父親。
黑白遺像里，父親笑得溫吞；彩色照片里，少年笑得安靜。
兩個畫面，隔著三年的時光，在冰箱門上第一次并排。
三 凌晨的悄悄話
臺燈熄滅，屋里只剩冰箱的嗡鳴。
江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窗簾沒拉嚴，縫隙里漏進路燈的光，一道銀線落在地板。
她側身，把被子拉到鼻尖，聞到淡淡的洗衣粉味——
那是今天林朝外套上的薄荷香，殘留在她記憶里。
閉上眼，睫毛下的畫面卻越來越清晰：
他蹲著，黑貓蹭他的掌心，陽光在他睫毛上跳舞。
她忽然睜開眼，心跳快得不像話。
床頭鬧鐘滴答，指向一點零五分。
她摸到手機，打開備忘錄，寫下第一行：
“6月18日，遇見一個把光落在睫毛上的少年。”
四 母親的發(fā)現(xiàn)
第二天清晨，林秀琴起得比鬧鐘早。
她進廚房，第一眼就看見冰箱門上的新照片。
少年、黑貓、晨光，顏色鮮活得像要跳出來。
她愣了愣，伸手把照片扶正，指尖觸到冰涼的門板。
江雪揉著眼睛走出來，聲音里帶著沒睡醒的軟：“媽，早。”
“早。”林秀琴沒回頭，“照片拍得真好?！?/p>
江雪“嗯”了一聲，耳根悄悄紅。
林秀琴把昨晚剩下的半鍋粥熱上，又從冰箱里拿出兩個雞蛋。
“今天多煮一個，給那個男孩帶去吧?！?/p>
江雪抬頭，母親背對著她，聲音卻輕得像風：“喜歡一個人，先從分享一個雞蛋開始?！?
五 雞蛋的溫度
七點半，302 路公交。
江雪把熱乎乎的雞蛋捂在手心里，像捧著一顆小小的太陽。
車廂晃，雞蛋在掌心滾來滾去，她的心也跟著滾。
薔薇巷口，林朝已經(jīng)在了，手里拎著新的牛奶袋。
江雪小跑過去，把雞蛋遞給他：“我媽煮的，給你。”
林朝愣了一下，接過，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溫度交換。
“替我謝謝阿姨?！彼Φ臅r候，左邊臉頰的渦更深了。
墨墨在旁邊轉圈，尾巴掃過兩人的腳踝，像在催促他們快點開始今天的儀式。
六 冰箱門的秘密
傍晚放學，江雪又帶了一張新照片回家。
畫面里，林朝低頭喂貓，墨墨抬頭看他，陽光在他們之間拉出一條金色的線。
她把照片貼在冰箱門的另一側，與第一張對稱。
林秀琴下班回來，看到兩張照片，笑了：“一張是遇見，一張是熟悉?！?/p>
江雪沒說話，只把母親手里的購物袋接過來，一樣一樣往冰箱里放。
酸奶、雞蛋、牛奶——每一樣都和少年有關。
冰箱門合上，冷氣撲在臉上，江雪忽然覺得，這個夏天似乎沒那么熱了。
七 尾聲
夜深了，冰箱指示燈依舊亮著幽藍。
江雪躺在床上，聽見母親在隔壁翻身，床板輕輕響。
她摸出手機，屏幕的光照在臉上，備忘錄里多了一行：
“6月19日，雞蛋的溫度是37.2℃，剛好是喜歡一個人的溫度?！?/p>
窗外，路燈的光落在窗簾上，像那天清晨落在少年睫毛上的碎金。
江雪閉上眼，嘴角悄悄彎起。
冰箱門上的兩張照片，在黑暗里靜靜發(fā)光，像兩顆不肯熄滅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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