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子處理李素華的后事,我和鹿小汶離開了醫(yī)院。
“宋祁,這次的暴亂影響到集團這次的計劃,對于主負責的我確實犯了巨大錯誤,我確實沒有想到,林朝陽我能做出這件事,我要回去解決事情,爭取將損失降到最小?!?/p>
“嗯,對不起?!?/p>
“你不要把對不起掛在嘴邊,這不是你的錯,打起精神來吧,我相信你,時刻相信?!甭剐°朕D(zhuǎn)過身便伸手打車,上車前背對著我揮了揮手,隨后上了車。
我坐上116公交車往拘留所而去,等到了拘留所通過民警已經(jīng)得知,我在出租屋第四天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因為故意傷害罪被判了刑。
本來還想探監(jiān),卻不想剛服刑人員不能探監(jiān),這一刻我真的覺得失去了所有。
沒有目標的走在街上,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停留在一個湖邊公園,我找個位置坐下茫然的看著這個世界。
二十四歲又迎來一場葬禮——如果葬禮的主角是自己,而賓客只有空酒瓶的話。
“給我一個肝,有本事讓我喝一杯!”我對著漆黑的夜空喊道,道路在我腳下扭曲成波浪,霓虹燈在水洼里碎成彩色玻璃。
眼前慢慢清晰,是《墮于霓虹》的封面,面前是一個初中生模樣,她氣鼓鼓說道:“原來你寫作都是抄襲的,我討厭你。”
“走走走,別說了,萬一捅你一刀你就完蛋了?!?/p>
看熱鬧的人多了起來,在這里議論紛紛。
我背身對著我們,然后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煙點上,我在強忍著快要掉下的眼淚,我現(xiàn)在有多痛苦,就有多屈辱。
我一遍遍的質(zhì)問著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錯了,我真的快要忍受不住現(xiàn)在的煎熬了,我需要一個人來拯救我,可這個人會在哪,也許根本就不存在。
我的頭上開始冒出密密麻麻的虛汗,隨即手心一陣發(fā)涼,我閉上了眼睛,陽光卻更加的刺痛了我,我就這么在生理和心理的巨大壓力下昏厥了過去……
“你還好嗎?”
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勉強抬頭,看見一片模糊的暖黃色——是路燈嗎?還是天堂的入口?我咧開嘴想笑,卻感到膝蓋一軟,世界突然傾斜。
最后的感覺是有人抱住了我的頭,然后是薰衣草的香氣。
......
陽光刺痛了我的眼皮。我呻吟著翻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那個堆滿酒瓶和臟衣服的公寓里。身下是干凈的素色床單,床頭柜上擺著一杯水和兩片阿司匹林。
“醒了?!?/p>
我瞇起眼。窗邊的女人背對著我站著,輪廓鍍著一層金邊。她手里拿著一把剪刀,正在修剪一束紫色小花。
“我在哪?”我的聲音像砂紙摩擦。
“春藤街花澗幽蘭二樓。”花妤走近,把小花插進床頭的玻璃瓶,“你昨天暈倒了。”
“喝點水,然后告訴我怎么聯(lián)系你家人?!?/p>
我抓起水杯一飲而盡,水順著下巴流到胸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陌生的棉質(zhì)睡衣。
“我的衣服——”
“送去干洗了?!被ㄦフf道,“太臟了?!?/p>
記憶碎片突然閃回——摔倒...我捂住突然抽痛的太陽穴。床頭的小花散發(fā)出淡淡的藥香。
“薰衣草有助于舒緩神經(jīng)?!被ㄦニ坪蹩闯鑫业牟贿m,“浴室在走廊盡頭,有干凈毛巾。”
浴室鏡子里的男人讓我差點認不出來。浮腫的眼袋,雜亂的胡茬,鎖骨凸出得像要刺破皮膚。我打開水龍頭,把臉埋進冷水里。
下樓時,花妤正在整理一束白玫瑰?;ǖ旰苄?,但每寸空間都被利用得恰到好處——墻上掛著干花環(huán),天花板垂吊著倒掛金鐘,連收銀臺都擺著小盆多肉。
“作家?”花妤突然問。
我猛地抬頭:“什么?”
“你右手食指有鋼筆繭?!彼舻粢桓倒宕?,“左手中指第一關(guān)節(jié)有筆記本壓痕?!?/p>
這種觀察力讓我想起自己筆下的人物。
“曾經(jīng)是。”我干巴巴地說。
花妤終于抬起頭,陽光透過她手中的白玫瑰,在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宋祁?《墮于霓虹》的宋祁?”
我有些羞愧,低下頭。
“那本書,”花妤把修剪好的玫瑰插進花泥,“幫我熬過了父親去世那年的冬天?!?/p>
我張嘴想說什么,卻被突然響起的電話打斷。花妤接起來,表情逐漸凝重。
“好的,我馬上送過去。她掛斷后迅速包起幾支白菊。
“急診?”我下意識問。
“葬禮。”花妤系上圍裙,“社區(qū)劉奶奶,昨天凌晨走的?!彼D了頓,“你可以在店里休息,走時鎖門就行?!?/p>
我看著她麻利地包花、寫卡片,動作精準如外科醫(yī)生。死亡對她而言如此日常,就像對現(xiàn)在的我一樣。
“我能一起去嗎?”話一出口我自己都驚訝。
花妤挑眉,但沒有拒絕。
“換洗衣服在烘干機里?!?/p>
葬禮在小教堂舉行。我站在最后一排,看花妤將白菊放在棺木上。她彎腰對哭泣的家屬耳語什么,然后輕輕擁抱那位顫抖的老先生。
回程的公交車上,我望著窗外閃過的城市。
“你每天都做這個?送花去...那些地方?”
“死亡和愛情是花店的主要業(yè)務(wù)。花妤的聲音很平靜,婚禮、葬禮、生日、忌日...人們用花標記生命的重要時刻?!?/p>
我突然想起《墮于霓虹》里那個賣花的老太太——我花了三頁描寫她手上的皺紋和枯萎的玫瑰,卻從未想過她每天面對怎樣的故事。
“為什么救我?”我突兀地問。
花妤轉(zhuǎn)動手腕上的鐵絲環(huán)。
”去年冬天,我也暈倒了?!彼破鹱约旱男渥?,“縫了五針。當時想,要是有人扶我一把就好了。”
我沒再說話。公交車在春藤街停下時,雨又開始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