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潮聲

搜捕隊(duì)的腳步聲遠(yuǎn)去了，探照燈的光斑像死魚的白肚翻在浪里。

阿初背著阿晏，沿著防波堤盡頭的暗樁下水。

海水浸到胸口，鐵鉤與鎖骨釘同時(shí)被鹽咬得吱嘎作響，他卻把少年托得更高——

讓阿晏的斷踝懸空，讓心跳貼著自己耳廓，一下，一下，像被延遲的爆炸。

02 暗流

離岸三十米，暗流忽然翻臉。

浪墻豎起，把兩人拍進(jìn)水里。

鐵鉤勾住暗樁上的纜繩，阿初整個(gè)人被扯得后仰，肩胛傷口撕成第二張嘴，血霧噴涌。

阿晏被浪沖離，鎖骨釘卡在纜繩縫隙，像一條被釘在標(biāo)本臺(tái)上的蝶。

他伸手去夠男人的指尖，海水卻把指尖推得更遠(yuǎn)。

“哥——”

聲音被浪揉碎，變成一串氣泡上升。

03 溺火

阿初徒手抓住纜繩，指骨在鐵銹上摩擦得血肉模糊。

他一寸寸把自己拉向少年，用牙齒咬住阿晏衣領(lǐng)，把肺里最后一口氣渡過去。

纜繩在兩人的重量下發(fā)出垂死的呻吟。

鐵釘與鐵鉤同時(shí)受力，鎖骨釘“咔”一聲又刺進(jìn)半寸，幾乎穿透肩胛。

阿晏疼得眼前炸開白光，卻笑了，血沫從唇角溢出，像海里的櫻桃花。

“哥，一起沉吧?！?/p>

阿初搖頭，牙齒仍咬著他衣領(lǐng)，聲音含糊卻兇狠：

“要沉，也沉進(jìn)我懷里?！?/p>

04 斷繩

纜繩終在鐵銹與血里崩斷。

兩人被暗流卷進(jìn)海底，像兩枚被拔出的釘，終于失去固定的方向。

鐵鉤從肩胛脫落，留下一個(gè)血洞，海水灌進(jìn)去，像往空腔里注滿冰冷的鉛。

阿晏的鎖骨釘也被礁石撞彎，釘帽撕裂皮膚，整顆釘被海水拔出——

血線在水中揚(yáng)起，像一條遲到的紅綢。

阿初伸手，把彎曲的釘握進(jìn)掌心，釘尖刺進(jìn)指腹，他卻笑。

“鑰匙，我拿到了?！?/p>

05 浮或沉

浮力把兩人推向海面。

日出第一束光穿透水層，照在阿初臉上，蒼白得近乎透明。

阿晏伸手去碰男人的頸動(dòng)脈，指尖卻摸到一串細(xì)泡——

那里，有一道新鮮的割口，血正被海水稀釋成淡粉。

阿晏瞳孔驟縮，低頭，用唇堵住那道割口，把血吸回自己嘴里。

海水灌進(jìn)少年鼻腔，他卻死死不松口，像一條用鰓呼吸的魚。

心跳在兩人之間來回碰撞，分不清是誰的。

06 殘岸

潮水把他們推上一片無名的殘礁。

礁石像被炸碎的橋墩，鋒利得能割開鯨腹。

阿初仰躺，胸口幾乎不再起伏，肩胛血洞被沙粒填滿。

阿晏爬過去，用膝蓋壓住男人胸口，雙手交疊，一下一下按壓。

每按一次，血就從頸側(cè)割口噴出一次，像小小的赤色噴泉。

少年嘶啞地喊，聲音被風(fēng)撕得七零八落：

“零！你還沒給我名字！不許死！”

按壓到第七十下，阿初終于嗆出一口咸水，瞳孔重新聚焦。

他抬手，把掌心里那顆彎曲的釘舉到少年眼前，聲音輕得像風(fēng)：

“阿晏……這是你的新名?！?/p>

釘尖在日光下閃了一下，像極細(xì)的星。

07 尾聲

殘礁后方，是一艘被炸掉半邊的舊漁船，船身漆著模糊的字：

“M to M”。

阿晏把阿初拖進(jìn)船艙，用碎木板生火，把彎曲的釘放進(jìn)火里燒紅。

“哥，再釘一次，”少年聲音低啞，“這次，釘進(jìn)你的心跳?！?/p>

阿初笑，伸手握住少年手腕，把釘尖抵在自己左胸第三肋間。

“好，一起疼，一起活?！?/p>

火舌舔上鐵釘，血珠未落先成煙。

艙外，潮水涌來又退去，像一場永不停歇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