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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村的清明，仿若一幅水墨畫卷，雨絲如細密的絲線，斜斜交織著，將整個村子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東瀾茶館的檐角，垂落著串珠似的雨簾，滴答滴答的雨聲，仿佛是天地間奏響的一曲悠然樂章。
錦如秋支著肘，慵懶地坐在茶館的角落，指尖無意識地捻著茶盞邊緣。水汽氤氳，漫過案上攤開的戲詞本。那戲詞本上的字跡，在水汽的侵蝕下，仿佛也暈染出幾分詩意。
"這雨下得真掃興。"洛余笙把腮幫子鼓成了小包子，粉嫩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錦如秋抬眸，看著對面兩個滿臉失望的小丫頭，嘴角微微上揚。洛余笙和洛余簫這對雙胞胎姐妹，今年剛滿十歲，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原本約好今日帶她們?nèi)ズ笊教で?，誰知天公不作美，從清晨起就下起了綿綿細雨。
"小清哥哥，您答應(yīng)給我們講江湖故事的。"洛余簫比姐姐沉穩(wěn)些，但那雙杏眼里也盛滿了期待。
錦如秋放下茶盞，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他眼角那兩道黑黑的疤痕在茶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像是兩滴凝固的墨跡。
"江湖啊..."他聲音低沉，目光透過雨簾望向遠方，"那是個刀光劍影的地方。"
話音未落，茶館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個渾身濕透的小丫頭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
"文清先生！長老叫您去趟西屋！"小丫頭氣喘吁吁，發(fā)梢還滴著水。
錦如秋眉頭微蹙。西屋是洛家堆放雜物的地方，平日里鮮有人至。洛長老此時喚他去那里，必有蹊蹺。
推開西屋那扇斑駁的木門，一股混雜著霉味和血腥氣的古怪味道撲面而來。錦如秋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目光在昏暗的室內(nèi)搜尋。
屋角一盞油燈搖曳著昏黃的光，照亮了床上蜷縮的身影。那是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肩頭的傷口還在滲血，已經(jīng)浸透了粗布被褥，洇出大片暗紅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少年背后交叉的雙劍——鳳紋劍鞘上金漆勾勒的鳳羽沾了血，宛如燃過的灰燼；龍紋那柄更是觸目驚心，暗紅的血漬順著龍鱗紋路蜿蜒而下，在昏光里透著股懾人的寒意。
"你在這兒守著，等他醒了，或是我采藥回來。"洛長老咳嗽兩聲，提著藥簍匆匆離去。
錦如秋默默點頭，搬了張矮凳坐在床邊。他隨手翻過案上一本草藥圖譜，卻聽見床上傳來細微的抽泣聲。
"秋月...我一定湊夠錢...治好你的眼睛...別走啊...等著我..."
錦如秋的手指僵在書頁上。"秋月"——這個他早已拋棄的名字，像根生銹的針，猝不及防地扎進記憶深處。他眼角的疤痕隱隱作痛，那是萬壽丹留下的印記，也是錦家滅門的見證。
少年的手突然在空中亂抓，冰冷的手指死死攥住錦如秋的手腕。
"松手。"錦如秋皺眉，卻怎么也掙不開。少年哭得肝腸寸斷，聲音在狹小的西屋里回蕩，吵得他腦仁突突直跳。
"再哭就把你埋了。"他低聲威脅，卻換來少年更緊的抓握。
傍晚時分，雨勢漸小。洛長老又尋到錦如秋，揉著酸痛的腰嘆道："今晚洛家要去后山守夜，我這老骨頭熬不住了，你替我?guī)е囿嫌嗪嵢グ伞?
錦如秋點頭應(yīng)下。雨后的山路濕滑難行，洛余笙和洛余簫一左一右拽著他的衣袖，像兩只嘰嘰喳喳的小鳥。
剛走到半山腰，密匝匝的樹影里突然滑出個黑影，利落得像抹煙。
"??！是狼！"洛余笙尖叫著躲到錦如秋身后。
錦如秋按住她顫抖的肩，目光凝在那雙金燦燦的眸子上。"是人。"他沉聲道。
黑影緩緩開口，聲音沙?。?我這身衣裳，不方便她們看。讓倆孩子先回去。"
錦如秋瞥見他衣襟上的血痕，對洛余簫道："帶妹妹回家，別亂跑。"
待姐妹倆走遠，黑影才走出樹蔭——正是西屋那個少年，此刻他衣襟又被血浸透，嘴角帶著未擦凈的血跡，背后的雙劍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你早醒了，對吧？"錦如秋挑眉。
少年剛要回答，突然手腕一震，一枚飛鏢"嗖"地掠過錦如秋耳畔，正中他身后偷襲的黑衣人眉心。
黑衣人接二連三地從樹叢中躍出，將二人團團圍住。少年剛邁步過來，身子卻猛地一軟，直挺挺倒向錦如秋。
錦如秋接住他的瞬間，月白的袍子暈開大片血紅。不等他推開少年，周圍已圍上一圈黑衣人，刀光在夜色里閃著冷光。
"麻煩。"錦如秋低咒一聲，抄起地上一把長刀，旋身迎敵。長刀在他手中旋出冷弧，帶起的風卷著雨珠，竟也有了幾分凌厲。
但黑衣人訓練有素，很快就有刀鋒劃破錦如秋的衣袖。他猛地將刀拄在泥里，指尖掐訣，淡銀色靈氣驟然從掌心涌開，纏上刀身。那刻，他雙眸也浸成銀白，仿佛淬了月光。
"咔嚓"一聲，長刀碎成數(shù)截。
"破刀。"錦如秋低罵。就在危急時刻，一柄黑沉沉的長劍橫在他身前，擋住了劈來的刀鋒。
"你傻啊...傷成這樣還逞能..."少年不知何時醒了，臉色白得像紙，卻死死咬著牙，將鳳紋劍遞了過來，又反手抽出龍紋劍丟給錦如秋："這個比破刀好使。"
龍紋劍離鞘的剎那，寒光乍泄，劍身上的龍紋仿佛活了過來，順著劍脊游走。
錦如秋接劍在手，只覺一股寒意順著手臂直竄上來。他與少年背靠背站立，雙劍在雨中劃出璀璨光弧。
少年——現(xiàn)在錦如秋知道他叫孫南溯了——鳳紋劍斜挑，帶起的劍氣削斷襲來的短刃。錦如秋反手揮出龍紋劍，寒光擦著孫南溯腰側(cè)掠過，正中其后心偷襲的黑衣人。
雙劍相擊時，鳳吟龍嘯似的嗡鳴震得雨珠亂顫，劍氣絞著雨絲，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
"左邊！"孫南溯低喝。
錦如秋龍紋劍橫掃，三個黑衣人應(yīng)聲倒地。他眼角余光瞥見孫南溯的劍招——那分明是藥王谷的"百鳥朝鳳"，但又有微妙的不同，似乎融合了其他門派的精髓。
戰(zhàn)斗愈演愈烈，錦如秋的銀白靈氣與孫南溯劍上的金光交織，在雨夜中綻放出奇異的光華。黑衣人一個接一個倒下，但仍有更多從黑暗中涌出。
"他們沖我來的。"孫南溯喘著粗氣，鳳紋劍拄地才能站穩(wěn)，"你走。"
錦如秋冷笑："現(xiàn)在說這個晚了。"他龍紋劍直指前方，劍尖凝聚的靈氣如銀蛇吐信。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洛余笙和洛余簫的呼救聲。
"她們是..."孫南溯剛開口，就被錦如秋拽著往前沖。
"洛長老的孫女，救過我們的人。"
孫南溯微微一愣："那正好，今日報了這恩。"他強撐著撿起鳳紋劍，在手中旋出半圓弧光："你去救，我拖著。"
錦如秋沒有猶豫，轉(zhuǎn)身奔向呼救聲的方向。身后傳來孫南溯的喊聲："你叫什么？"
"錦如秋，化名是文清。"
"哦，你不說我也知道——秋月。"
錦如秋腳步一頓，回頭看見孫南溯嘴角掛著血，卻笑得燦爛："就不怕我告密？"
"要告早告了。"孫南溯揮劍擋開兩個黑衣人，"你的人品，我信。"
錦如秋趕到時，洛家姐妹正被三個黑衣人逼到懸崖邊。他龍紋劍脫手飛出，如銀龍出海，貫穿為首者的胸膛。
剩下兩個黑衣人見狀，竟直接跳崖逃命。錦如秋救下驚魂未定的姐妹倆，急忙返回原處。
孫南溯單膝跪地，鳳紋劍橫在最后一個女刺客頸間："我不殺女人。說，誰派你們來的？"
女刺客咬牙不語。錦如秋剛走到孫南溯身邊，就見他握著劍柄的手一松，人直挺挺栽了下去——這次是真的撐不住了。
錦如秋蹲下身，將孫南溯扶起。雨又開始下了，細細密密地打在雙劍上。鳳紋劍鞘上的血正慢慢凝住，龍紋那柄的寒光卻依舊刺眼。
"小清哥哥，他是誰??？"洛余簫小聲問。
錦如秋看著懷中少年蒼白的臉，輕聲道："一個...知道太多秘密的人。"
雨幕中，他仿佛看見命運的絲線正在交織。這杏花村的雨，怕是要跟著他們，一起淌進江湖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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