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時,玄淵把陶罐挪到窗邊,月光落在紅布上,繡著的小狐貍泛著軟光。
阿硯蜷在軟榻上,看著玄淵整理星圖志,忽然說:
臨硯明年釀酒時,我們再加點梅子好不好?去年在街市上嘗過梅子酒,酸甜的。
玄淵回頭看她,眼底映著燭火,像盛了星子:
玄淵好,都聽你的。
他走過去坐在榻邊,伸手把她發(fā)間的玉簪輕輕拔下來,長發(fā)散在枕上。
玄淵累了就睡,明天我掃雪,你在屋里繡帕子。
阿硯往他懷里縮了縮,聞著他身上的酒氣和桂花香,很快就困了。
迷糊間,她感覺玄淵替她掖了掖被子,指尖輕輕碰了碰她腕間的狐貍佩,像在確認什么。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石榴樹上,發(fā)出輕響。
陶罐里的桂花酒還在慢慢發(fā)酵,等著過年時開封;
廊下的竹笛還掛在墻上,等著春天再吹;
窗臺上的蘭草早就枯了,卻等著明年再發(fā)新芽。
阿硯在夢里笑了——她知道,明年會有海棠開,會有溪邊的魚,會有新釀的梅子酒;
往后的每一年,都會有玄淵在身邊,一起掃雪,一起釀酒,一起把每個尋常的日子,都熬成甜的。
就像腕間的狐貍佩,紅繩會慢慢磨得更軟,卻永遠系著彼此的手。
日子還長著呢。
他們會慢慢走,把每一個春夏秋冬,都過成藏在煙火里的甜。
十年后的冬天,第一場雪落時,阿硯已經(jīng)不用趴在窗邊數(shù)梅枝了——院里的臘梅早從當年那兩株,長成了半面花墻,雪一裹,滿院都是冷香,像把往年的時光都腌在了香里。
玄淵從外面進來,肩頭落著雪,手里拎著個布包,是街口張記的糖糕。
阿硯正坐在爐邊翻舊物,膝上攤著那本泛黃的星圖志,夾在里面的石榴花瓣書簽早已褪成淺黃,卻依舊平平整整。
聽見腳步聲,她抬頭笑:
臨硯今年的糖糕倒比去年的大些。
臨硯張記說今年糖放得多。
玄淵把布包放在桌上,伸手替她攏了攏披肩——披肩上繡著交頸的狐貍,是阿硯前年繡的,針腳比初學時穩(wěn)了不知多少,卻還留著當年的拙氣。
他指尖蹭過她腕間的狐貍佩,紅繩被摩挲了十年,早已軟得像浸了蜜,卻依舊牢牢系著,和他腕間的那只湊成一對,碰在一起還是當年的脆響。
臨硯你看這個。
阿硯從星圖志里翻出片壓平的藍花,是當年溪邊摘的,花瓣邊緣微卷,卻還能看出淺青的藍,
臨硯那年你說要插在我書案瓶里,后來忘了,我就壓在了這里。
玄淵湊過去看,忽然想起十年前的溪邊,阿硯把藍花插在他銀發(fā)間,說“銀頭發(fā)配藍花好看”,那時的風帶著蘭草香,水映著星子,連石子都帶著暖意。
爐上的銅壺煮著酒,是去年釀的梅子酒,混著桂花的甜。
阿硯倒了兩杯,遞一杯給玄淵:
臨硯今年的梅酒比去年的酸些,你少喝些,當心胃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