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良玉剛把鋪蓋卷在這偏僻小院的硬板床上攤開，還沒來得及感嘆“終于能喘口氣”，就被一陣凄厲的尖叫驚得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不好了！蘭才人宮里出事了——！”
聲音穿透寂靜的夜色，帶著哭腔，在儲秀宮上空盤旋，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梅良玉：“……”
她默默地捂住臉，內(nèi)心只剩下一個念頭：【這破“死神光環(huán)”是鑲了鉆嗎？續(xù)航能力這么強？剛送走一個柳如煙，這就又來一個蘭才人？我這是走到哪兒，哪兒就開追悼會?。俊?/p>
她這偏僻小院果然沒白住，消息傳得都比別處慢半拍。等她披衣起身，院門外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腳步聲、呼喊聲、太監(jiān)宮女們慌張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聽說了嗎？蘭才人在宮里沒氣了！”
“真的假的？早上不還好好的嗎？”
“千真萬確！是貼身宮女發(fā)現(xiàn)的，據(jù)說死狀……嘖嘖……”
梅良玉聽得眉頭直皺。蘭才人？就是那個被劉姑姑栽贓，差點背了黑鍋的蘭才人？她怎么會死？
難道是畏罪自殺？不像。以她能搞到“醉春煙”爭寵的性子，不像是會輕易尋死的人。
那就是……另有隱情？
梅良玉正琢磨著，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怯生生的女聲：“梅、梅姑娘？您在嗎？”
她打開門，只見一個穿著淺綠色宮裝的小丫鬟站在門口，梳著雙丫髻，臉上帶著點嬰兒肥，眼神里滿是緊張和……愧疚？
“你是？”梅良玉看著有點眼熟，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奴婢春喜，是……是本該伺候姑娘的丫鬟。”小丫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奴婢該死！之前被劉姑姑支去干雜活，一直沒能過來伺候您……求姑娘責罰！”
梅良玉這才想起來，原主雖然身份低微，但按規(guī)矩還是配了個小丫鬟的，只是剛?cè)雽m就被劉姑姑以“人手不足”為由調(diào)走了。沒想到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
看著春喜嚇得瑟瑟發(fā)抖的樣子，梅良玉嘆了口氣，伸手把她扶起來：“起來吧，不關(guān)你的事，是劉姑姑搞鬼。你能回來就好，我正好缺個打下手的?！?/p>
春喜沒想到她這么好說話，愣了一下，隨即感動得眼圈都紅了：“謝姑娘！奴婢一定好好伺候您！”這姑娘看著柔柔弱弱，剛破了大案，眼神卻清亮得很，跟著她，說不定比在別處混日子強。
“行了，先別謝了?！泵妨加衽牧伺乃母觳玻疤m才人宮里的事，你知道多少？”
春喜這才想起正事，壓低聲音道：“奴婢也是剛聽說的！蘭才人被發(fā)現(xiàn)在自己的寢殿里，具體怎么死的還不清楚，但聽說是……很慘。大理寺的張大人已經(jīng)帶人過去了，還讓人來傳話，說請姑娘也過去看看，說不定……能發(fā)現(xiàn)些什么?！?/p>
梅良玉挑眉。張大人倒是挺信任她。
【也好，反正躺著也是躺著，不如去看看。省得回頭又被當成嫌疑人，解釋起來麻煩?！?/p>
她轉(zhuǎn)身回屋，簡單收拾了一下，對春喜道：“走，跟我去瞧瞧。”
蘭才人的宮殿叫“芷蘭軒”，離儲秀宮不算太遠，是一座精致的小院，院子里種滿了蘭花，此刻卻被一種肅殺之氣籠罩。宮門口守著侍衛(wèi)，臉色嚴肅，不許閑雜人等靠近。
梅良玉報上名字，侍衛(wèi)們顯然聽過她的“大名”，眼神復雜地讓她進去了。
剛進院子，就看到大理寺卿張大人正站在廊下，眉頭緊鎖。他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官袍，須發(fā)依舊梳理得一絲不茍，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凝重。
“梅姑娘來了。”張大人看到她，微微頷首，語氣帶著贊許，“柳如煙一案，多虧了你。這次蘭才人出事，死得蹊蹺，老夫想著，或許你能看出些門道?！?/p>
“張大人客氣了，我盡力而為?！泵妨加裰t虛了一句，心里卻在吐槽：【什么盡力而為，我這是被迫營業(yè)啊！】
她剛想往里走，就聽到一陣環(huán)佩叮當?shù)穆曧?，伴隨著太監(jiān)尖細的唱喏：“皇后娘娘駕到——！”
梅良玉趕緊和眾人一起跪下行禮。
只見一群宮女簇擁著一位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約莫二十多歲，穿著一身明黃色的鳳袍，上面繡著精致的鳳凰圖案，金線在晨光下閃閃發(fā)光。她梳著朝凰髻，插著一套赤金點翠步搖，流蘇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這便是當朝皇后，夏拂柳。
梅良玉偷偷抬眼打量，只見皇后容貌雅致，膚若凝脂，眉如遠黛，眼似秋水，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起來端莊大方，氣度雍容。明明是第一次見，卻讓人覺得親切又敬畏。不愧是太傅嫡女，皇帝發(fā)妻，一顰一笑都透著正宮娘娘的風范。
“都起來吧。”皇后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蘭才人出事，皇上十分震怒，命本宮和大理寺一同徹查，務必找出真兇，以儆效尤?！?/p>
“是?！北娙她R聲應道。
皇后身邊的李嬤嬤，正是之前儲秀宮見過的那位，此刻她也跟在皇后身后，眼神銳利地掃視著現(xiàn)場。當她的目光落在梅良玉身上時，微微頓了一下，隨即湊到皇后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梅良玉心里一動，不知道這李嬤嬤說了些什么。
只見皇后聽完，若有所思地看向梅良玉，眼神里帶著一絲好奇：“你就是梅良玉？”
“奴婢是。”梅良玉連忙躬身行禮。
“柳如煙的案子，是你查出來的？”皇后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回娘娘，只是僥幸發(fā)現(xiàn)了一些線索，不敢居功?！泵妨加竦驼{(diào)行事。
皇后笑了笑，那笑容如同春風拂過，讓周圍的氣氛都柔和了幾分：“能在儲秀宮那種地方，從刑部眼皮子底下找出真兇，可不是‘僥幸’二字能概括的。”
她頓了頓，對李嬤嬤道：“既然張大人也請了梅姑娘來，想必她確有過人之處。李嬤嬤，你怎么看？”
李嬤嬤立刻躬身道：“回娘娘，這梅姑娘心思縝密，觀察入微，柳如煙一案便能看出。如今蘭才人這案子棘手，讓她試試也無妨。若是能查出真兇，那是娘娘您領(lǐng)導有方；若是查不出，也無損娘娘威嚴，左右不虧?！?/p>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捧了皇后，又給了梅良玉機會，還留了后路。
皇后點了點頭，看向梅良玉，語氣帶著一絲期許：“梅良玉，那你就隨張大人一同勘察吧。若是能找到線索，本宮重重有賞。”
梅良玉心里一凜。
皇后這是……要把她納入麾下？
查案有功，功勞歸皇后；查不出，也沒關(guān)系。這算盤打得，噼啪響。
但對她來說，這何嘗不是一個機會？
在這深宮里，她一個沒背景沒靠山的秀女，想要活下去，甚至找到回去的路，光靠自己那點法醫(yī)知識和“死神光環(huán)”可不夠。能得到皇后的青眼，至少能少些明槍暗箭。
【行吧，反正也是要查案，不如抱個大腿試試？】梅良玉心里盤算著，臉上露出恭敬的表情：“謝娘娘信任！奴婢定當盡力，不負娘娘所托！”
張大人在一旁看著，撫著胡須，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這梅姑娘不僅有才華，還懂得審時度勢，是個可塑之才。
皇后滿意地點了點頭，沒再多說，帶著人走進了蘭才人的寢殿。
梅良玉深吸一口氣，對張大人道：“張大人，我們也進去看看吧?！?/p>
“好?！?/p>
走進寢殿，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比柳如煙那案子刺鼻多了。殿內(nèi)裝飾奢華，紫檀木的桌椅，墻上掛著名家字畫，角落里燃著熏香，只是這香氣也掩蓋不住死亡的氣息。
蘭才人躺在地上，穿著一身粉色的寢衣，心口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染紅了衣襟，也染紅了身下的波斯地毯。她雙目圓睜，臉上還殘留著驚恐的表情，顯然是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所害。
皇帝震怒，皇后親臨，蘭才人橫死……
梅良玉看著眼前的景象，眉頭緊鎖。
這案子，比柳如煙那起復雜多了。
后宮風云，果然比她想象的還要兇險。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手，昨天還在翻找柳如煙的詩集，今天就要觸碰另一具冰冷的尸體。
【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死神光環(huán)就死神光環(huán)吧，至少還能讓我在這深宮里有點“用武之地”?！?/p>
梅良玉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蘭才人，你的死，我管了！
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她能不能在這波詭云譎的后宮爭斗中，為自己掙得一席之地呢？
她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站在不遠處的皇后和李嬤嬤，又看了看臉色凝重的張大人，最后落在蘭才人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上。
查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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