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燈的光碎在楊博文的領帶上,像撒了把碎鉆。他站在香檳塔旁,指尖捏著酒杯的力度幾乎要將杯身捏碎——左奇函就在不遠處,穿著銀灰色西裝,正和幾個商界人士談笑,側(cè)臉在光線下顯得比記憶里更鋒利。
“別緊張?!睏钅傅氖州p輕搭在他臂彎上,語氣帶著安撫,“就當陪我應酬,待會兒我們就走?!?/p>
楊博文沒說話,目光卻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左奇函身上。他看見對方抬手整理領帶,動作和七年前在琴房里一模一樣;看見他笑起來時眼角的細紋,比照片上深了些;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飄來的雪松香水味,和張桂源用的那款很像,卻又帶著左奇函獨有的、清冽的皂角香。
腳步像被什么東西牽引著,不受控制地往前挪。他想躲,想轉(zhuǎn)身就走,可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血液沖上頭頂,耳邊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左奇函似乎察覺到了視線,轉(zhuǎn)過頭來。四目相對的瞬間,他手里的酒杯晃了一下,酒液濺在袖口上,留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博文?”左奇函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訝,快步朝他走過來,“你怎么會在這里?”
楊博文沒回答。他看著左奇函走近,看著對方眼里翻涌的情緒,突然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嵌進骨頭里。
“跟我來?!彼穆曇羯硢〉孟癖簧凹埬ミ^,拖著左奇函往露臺的方向走。
穿過人群時,他聽見楊母低低的驚呼,聽見周圍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可他什么都顧不上了。直到把左奇函堵在露臺的墻角,冰涼的大理石硌著后背,他才停下腳步。
“你想干什么?”左奇函的聲音里帶著慌亂,試圖掙開他的手,“博文,有話我們好好說……”
話沒說完,就被楊博文狠狠吻住了。
這個吻帶著七年的怨恨和思念,帶著未說出口的質(zhì)問和委屈,帶著深夜里失控的哽咽和琴鍵上的淚漬,激烈得像場海嘯。楊博文咬著他的唇,嘗到淡淡的血腥味,像在懲罰,又像在確認——這不是夢,眼前的人是真的回來了。
左奇函僵了幾秒,隨即反手抱住他,力道大得幾乎要將他揉進骨血里。他的吻從激烈變得溫柔,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像在對待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對不起……”左奇函的聲音埋在他頸窩,帶著濃重的鼻音,“博文,對不起……”
這句話像根針,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楊博文所有的偽裝。他猛地推開左奇函,眼眶卻在瞬間紅透,積壓了七年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出來,砸在左奇函的西裝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對不起有什么用?”楊博文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像個被搶了糖的孩子,“左奇函,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知不知道我……”
后面的話哽在喉嚨里,變成壓抑的嗚咽。他再也撐不住那副高冷的外殼,像只受傷的獸,狼狽地撲進左奇函懷里,死死攥著他的襯衫,哭得渾身發(fā)抖。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我以為你早就忘了我了……”
“我甚至想過,如果你回來,我就永遠不要見你……”
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那些深夜里反復咀嚼的痛苦,那些強撐著的堅強,在這一刻全都崩塌了。左奇函只是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背,任由他的眼淚浸濕自己的肩頭,像在安撫一個遲來的擁抱。
露臺上的風帶著涼意,吹起楊博文額前的碎發(fā)。遠處的音樂聲和談笑聲模糊成一片,只剩下兩人交疊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很長。
楊博文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淚流干,嗓子發(fā)疼,才慢慢抬起頭。左奇函正低頭看著他,眼里的疼惜像潮水一樣漫過來,伸手替他擦掉臉頰上的淚痕。
“不走了?!弊笃婧穆曇艉茌p,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這次,我再也不走了?!?/p>
楊博文看著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他知道,有些傷口不會因為一個擁抱就愈合,有些錯過也不會因為一句“不走了”就被抹去。但此刻,靠在這個等了七年的懷抱里,聞著熟悉的氣息,他突然覺得,或許可以試著原諒,試著重新開始。
至少,該給彼此一個機會,也給那段被辜負的青春,一個像樣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