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奕恒的呼吸粗得像破風箱，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看著張桂源懷里漸漸平息哭聲卻仍在發(fā)抖的安安，突然抬腳踹向旁邊的垃圾桶，塑料桶撞在墻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驚得安安又是一縮。

“滾！”他指著門口，聲音劈得像要裂開，“張桂源，帶著你的小拖油瓶滾！別再出現(xiàn)在我眼前！”

張桂源臉色鐵青，抱著安安的手臂繃得死緊：“陳奕恒，你鬧夠了沒有？”

“鬧？”陳奕恒像是被點燃的炮仗，猛地沖過去，手指幾乎戳到張桂源臉上，“我鬧？我看是你腦子不清醒！非要把這孩子往我跟前送，安的什么心？看我活得太舒坦，想給我添點堵？我告訴你，我陳恒不吃這一套！”

他的目光掃過安安蒼白的小臉，語氣淬著毒：“還有你，小雜種，別以為裝可憐就能博同情。你爸早就死了，死透了！現(xiàn)在賴著我算什么？想讓我給你當牛做馬？做夢！”

“你閉嘴！”張桂源怒喝一聲，將安安緊緊護在懷里，“他是你兒子！你怎么能這么罵他？”

“兒子？”陳奕恒狂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我可沒福氣有這種金貴兒子！跟著你張爸爸不好嗎？有吃有穿，不用跟著我睡橋洞撿垃圾！非要湊過來礙眼，不是賤是什么？”

安安的眼淚又涌了上來，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只是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陳奕恒，像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那眼神像針，扎得陳奕恒心口發(fā)緊，嘴上卻更不饒人：“看什么看？不服氣？不服氣就滾?。e在這兒礙眼，看著就惡心！”

“陳奕恒！”張桂源氣得渾身發(fā)抖，“我真是受夠你了！你自己過得爛也就算了，非要拖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嗎？安安招你惹你了？他只是想你了，有錯嗎？”

“想我？”陳奕恒的聲音陡然拔高，“他想的是那個會給他買糖、會陪他放風箏的陳奕恒！不是我這個連明天飯錢都不知道在哪兒的陳恒！你們都一樣，把我當成陳奕恒的影子，用那些破回憶綁架我！我告訴你，我不是！我永遠都不會是！”

他指著門口，一字一句道：“現(xiàn)在，立刻，帶著你的孩子滾！再讓我看見你們，我就把你們趕出去！滾?。　?/p>

張桂源看著他猙獰的面孔，又看了看懷里瑟瑟發(fā)抖的安安，心像被刀割一樣疼。他知道再說什么都是徒勞，只能緊緊抱著安安，轉(zhuǎn)身往門口走。

走到門口時，安安突然小聲說：“爸爸，我不惹你生氣了，你別趕我們走……”

陳奕恒的心猛地一顫，隨即又被更濃的戾氣覆蓋。他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地上砸，“砰”的一聲，水花四濺：“滾！別叫我爸爸！我不是！”

張桂源腳步一頓，最終還是沒回頭，抱著安安快步離開了。

門被關上的瞬間，陳奕恒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順著墻壁滑坐在地。他看著滿地的狼藉，又看了看緊閉的門，突然用拳頭狠狠砸著自己的頭，嘴里喃喃道：“我不是陳奕恒……我不是……”

可那聲音里的絕望和痛苦，卻騙不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