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雙界輪回

冰冷的雨水不知下了多久，終于漸漸停歇。

林楓從半昏迷的狀態(tài)中掙扎著清醒過來，只覺得渾身冰冷刺骨，左肩后的傷口火燒火燎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處，帶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痛楚。

他咬緊牙關(guān)，借著從林葉縫隙透下的微弱天光，查看自己的傷勢。那柄狹長的腰刀還插在肩胛骨下方，入肉極深，萬幸的是似乎避開了主要臟器，但失血過多和雨水浸泡，讓情況依舊危急。

他撕下身上還算干凈的布條，又找來幾根堅(jiān)韌的樹枝，用短刀削尖。然后，他深吸一口氣，右手反手握住那露在外面的刀柄。

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猛地一發(fā)力！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從他喉嚨里擠出。

噗嗤！

刀被硬生生拔了出來，帶出一股溫?zé)岬孽r血。劇痛幾乎讓他再次暈厥過去。他不敢耽擱，迅速將削尖的樹枝用火折子燎過（火折子用油布包著，居然還沒完全濕透），然后粗暴地烙在傷口上！

滋——！

一股皮肉燒焦的氣味彌漫開來。林楓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眼前發(fā)黑，硬是扛住了這鉆心的劇痛，沒有叫出聲。簡單的灼燒止血后，他用布條死死纏緊傷口，做完這一切，他幾乎虛脫，癱在泥地里，只剩下喘息的力氣。

他在原地又躺了半天，直到感覺恢復(fù)了一點(diǎn)力氣，才掙扎著爬起來。他必須離開這里，找一個更安全的地方養(yǎng)傷。

靠著頑強(qiáng)的意志和對危險(xiǎn)的敏銳直覺，他在山林深處找到了一個隱蔽的獸穴，原主人似乎早已離開。他將就著在這里藏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是他自穿越以來最難熬的時(shí)光。高燒反復(fù)，傷口感染化膿，疼痛和寒冷日夜折磨著他。帶來的干糧很快吃完，只能靠雨水和偶爾找到的苦澀野果維持。

但他硬是挺了過來。靠著那幾頁殘卷上調(diào)動的微弱氣血，靠著玉扳指時(shí)不時(shí)傳來的一絲溫養(yǎng)之意，更靠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對生的渴望。

十幾天后，傷口終于開始結(jié)痂，高燒也退了。他瘦得脫了形，臉色蒼白，但眼神卻像被磨礪過的刀子，更加銳利和冰冷。

他走出獸穴，陽光刺眼。辨認(rèn)了一下方向，再次踏上前往中州的路。

這一次，他更加沉默，更加警惕，像一抹游蕩在官道邊緣的影子，避開所有人群，只在絕對安全時(shí)才補(bǔ)充食水。

又走了不知多少時(shí)日，官道逐漸寬闊，行人車馬也明顯增多起來。偶爾能看到一些穿著華麗、乘坐車駕的人物，甚至能看到低空掠過的、散發(fā)著各色光芒的飛行法器，引得地面上的凡人紛紛駐足仰視，目光中充滿敬畏和羨慕。

仙師的世界，似乎越來越近了。

這天，他路過一個規(guī)模頗大的城鎮(zhèn)，沒有進(jìn)去，只是在城外路邊的茶棚歇腳，聽著往來行商的議論。

“聽說了嗎？青云門今年又提前開山門收徒了！” “可不是嗎！這可是方圓千里內(nèi)最大的仙家門派了！要是家里娃兒能被選上，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在哪在哪？還是老地方？” “對，就在青云山下那片‘迎仙谷’，聽說已經(jīng)人山人海了！”

青云門？迎仙谷？收徒？

林楓心中一動。他想起了茶館里那個關(guān)于凡人武者的傳聞，又想起了自己那枚神秘的玉扳指和那幾頁殘卷。

仙路……似乎就在眼前擺開了一條道。

他沉默地喝完碗里粗劣的茶水，放下幾枚銅錢，起身離開茶棚。

他沒有繼續(xù)沿著官道前往中州腹地，而是轉(zhuǎn)向了行商所說的那個“迎仙谷”方向。

數(shù)日后，一片巨大的、被群山環(huán)抱的山谷出現(xiàn)在眼前。

谷口人聲鼎沸，黑壓壓地?cái)D滿了人！男女老少皆有，大多衣衫普通，面帶渴望和緊張，都是帶著孩子或自家前來碰仙緣的凡人。也有一些衣著光鮮、帶著護(hù)衛(wèi)的富家子弟，神情倨傲。

山谷入口處，立著幾根高大的白玉石柱，上面刻著玄奧的符文，散發(fā)著淡淡的靈光。十幾名身著淡青色道袍、背負(fù)長劍的年輕人站在石柱旁，神情淡漠地維持著秩序。他們身上散發(fā)出的氣息，讓周圍的凡人不敢靠近，自覺空出一片區(qū)域。

這就是仙家氣派么？林楓混在人群邊緣，冷眼旁觀。那些守門弟子，看氣息似乎比黑風(fēng)寨的土匪頭子還要強(qiáng)上不少，但比起那天雨夜追殺他的黑衣刀手，似乎又少了些血腥煞氣。

“肅靜！”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并不如何洪亮，卻清晰地壓過了谷口的嘈雜，傳入每個人耳中。

只見一名看起來三十多歲、面容俊朗、氣質(zhì)出塵的青袍道人，不知何時(shí)出現(xiàn)在那白玉石柱之上，衣袂飄飄，宛如仙人。他目光淡然地掃過下方黑壓壓的人群。

“青云門開山收徒，規(guī)矩照舊?！钡廊寺曇羝降瑓s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第一關(guān)，測靈根。凡年滿十歲、未滿二十者，皆可上前，將手置于‘測靈石’上。無靈根者，自行離去，不得喧嘩?！?/p>

他指了指石柱下方擺放著的幾塊半人高的、晶瑩剔透的奇異石頭。

人群頓時(shí)騷動起來，家長們紛紛將自家孩子往前推。一個個少年少女懷著激動和忐忑的心情，將手按在測靈石上。

大多數(shù)時(shí)候，測靈石毫無反應(yīng)。那些少年少女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被家人拉著，失魂落魄地離開。偶爾有測靈石亮起微弱的光芒，顏色各異，引起一片羨慕的低呼，通過者則被引到另一邊，臉上洋溢著興奮和驕傲。

林楓靜靜地看著。他注意到，那些引起測靈石反應(yīng)的人，光芒強(qiáng)弱、顏色純正度似乎都有區(qū)別?？磥盱`根也分三六九等。

輪到他了。

他排在人流中，一步步走上前。周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各種意味——好奇，輕視，或許還有對他身上陳舊傷痕的些許訝異。

他走到一塊測靈石前，面無表情，將左手緩緩按在了冰涼的石面上。

一瞬間，他感覺到拇指上的玉扳指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一股微不可查的溫?zé)嵋婚W而逝。

與此同時(shí)，眼前的測靈石，猛地爆發(fā)出了一陣極其刺眼的、純粹無比的金色光芒！

光芒之盛，甚至超過了之前所有通過者，將整個谷口都映照成了一片金色！如同一輪小太陽驟然出現(xiàn)！

“這……！”石柱上那一直淡然的青袍道人猛地睜大了眼睛，臉上第一次露出驚容，“先天金靈根？！如此純粹？！”

周圍瞬間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象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塊璀璨的測靈石，以及石前那個面色蒼白、身形瘦削、卻引得測靈石爆發(fā)出如此光芒的少年！

林楓自己也是一怔。先天金靈根？他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從那道人和周圍人的反應(yīng)來看，似乎……很不錯？

然而，就在那金色光芒璀璨到極致，幾乎要引動周圍天地靈氣為之共鳴的剎那——

異變再生！

他拇指上的玉扳指，那灰撲撲的戒面下，似乎有一道極其復(fù)雜晦暗的符文一閃而過！

緊接著，那沖天的、純粹的金色光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猛地扼住，驟然衰減、黯淡下去！仿佛烈日被烏云吞噬，迅速變得晦暗不明，光芒變得駁雜起來，甚至隱隱透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灰敗的色澤。

最終，呈現(xiàn)在測靈石上的，只是一種相對明亮、但絕談不上驚艷，甚至細(xì)看之下有些渾濁的……淡金色光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青袍道人臉上的驚容緩緩收起，微微蹙眉，仔細(xì)打量著林楓，又看了看測靈石，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和惋惜。

“可惜了……雖是金靈根，卻似乎先天有損，靈光不純，后繼乏力。”他搖了搖頭，語氣恢復(fù)了平淡，“罷了，也算通過了。去那邊等著吧?！?/p>

周圍響起一片竊竊私語，有惋惜，有慶幸，也有幸災(zāi)樂禍。

林楓緩緩收回手，看了一眼拇指上那恢復(fù)古樸的玉扳指，眼神深處掠過一絲無人能懂的波瀾。

他什么也沒說，依言走到通過者的區(qū)域站定，垂著眼瞼，如同老僧入定，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異象和隨之而來的黯淡，都與他無關(guān)。

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那一瞬間，體內(nèi)氣血的躁動和玉扳指的異動。

這仙路，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有趣一些。

他抬起頭，望向青云山云霧繚繞的山門，目光沉靜如水。

那就，走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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