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城的夜色溫柔而熱烈,燈火闌珊處,車流如織,霓虹燈沿著街邊的綠化帶蜿蜒鋪展,仿佛為這座小城披上了一層節(jié)日的彩衣,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混著月餅的甜意,連風(fēng)都帶著幾分溫柔的節(jié)日氣息。
一夢棠倚坐在窗邊的沙發(fā)上,透過明凈的玻璃望向夜空,皎潔的月亮高懸,清輝灑落,如同一層輕紗,靜靜籠罩著這座城,今年的中秋,似乎比往年多了幾分靜謐與溫柔。
桌上擺著幾塊精致的月餅,她隨手拿起一塊,輕輕咬下一口,甜而不膩,唇齒留香,電視里正播放著中秋晚會,熱鬧的歌舞與窗外的喧囂交織在一起,卻意外地不顯得嘈雜,反而有種人間煙火的安心感。
小時候總是盼著過節(jié),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如今年歲漸長,節(jié)日更像是一種儀式,一種在忙碌生活中偷得半日閑的慰藉,所幸,身邊還有家人相伴,燈火可親,月色溫柔。
不過,中秋和國慶要是不捆綁cp好像就更好了,一夢棠想著,輕笑出聲。
看了一會兒晚會,她起身走進(jìn)房間,把電腦抱了出來,今晚也該讓《長權(quán)》里的角色們過個像樣的中秋,畢竟,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無論是現(xiàn)實(shí),還是小說里的世界,那一輪明月,始終皎潔如初,溫柔地照看著每一個仰望它的人。
……
夜色沉沉,竹林深處,風(fēng)聲簌簌,樂姒笙策馬而來,馬蹄踏碎一地清輝,停在林間那座熟悉的院落前,院墻斑駁,木門半掩,雖顯殘破,卻被收拾得干凈利落,仿佛一直有人在此守候。
她翻身下馬,步入院中,石桌石椅依舊,樹影斑駁,月光灑落,如水般靜靜流淌,她將從城中帶來的月團(tuán)一一擺上石桌,動作輕柔,仿佛在完成一場久遠(yuǎn)的儀式。
坐在石椅上,她抬頭望向那一輪圓月,清輝灑落在她肩頭,映出她眉間一絲若有若無的愁緒,腦海中,舊日片段如潮水般涌來,模糊又清晰,像是從未走遠(yuǎn),又像是再也回不去。
她垂下眼簾,目光落在那些月團(tuán)上,指尖輕觸,卻遲遲未動,明明一切進(jìn)展順利,心底卻泛起莫名的悵然,她伸手取過酒壺,斟滿一杯,仰頭一飲而盡,辛辣入喉,卻壓不住心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竹林深處,一道華服身影靜靜佇立,目光穿過夜色,落在院中那道孤獨(dú)的身影上,她看著樂姒笙趴在石桌上,似醉非醉,身影單薄,卻倔強(qiáng)得令人心疼。
暗處的黑影低聲問道:“殿下既然擔(dān)心樂主子,為何不上前去看看?”
華服女子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緒,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她…應(yīng)當(dāng)不會想見我。”她轉(zhuǎn)身離去,衣袂翻飛,月色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那句未曾出口的話,卻沉甸甸地落在心底——若不是我,她本該有一個更好的歸宿。
與此同時,景府庭院中,景爻沐負(fù)手而立,仰頭望月,神情沉靜如水,月光灑落在他肩頭,仿佛為他披上一層銀霜。
景驪皖從廊下走來,見他這副模樣,不禁輕笑出聲:“兄長這副神情,莫不是在對月思人?”
景爻沐收回飄遠(yuǎn)的思緒,側(cè)頭看向身旁的景驪皖,指尖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叩,發(fā)出清脆一聲,景驪皖立刻捂住額頭,委屈地撅嘴:“兄長,難道我說錯了?方才用膳時你就心不在焉,快交代——在想什么人?”
景爻沐抬眼再望那輪明月,月光映得他眉目沉靜:“我只是在想,如今也算得陛下信任,卸甲歸京,又領(lǐng)兵部尚書之職,于景家,于爹娘與祖父,可否算是有了交代?!?/p>
景驪皖認(rèn)真點(diǎn)頭:“當(dāng)然算!兄長憑一己之力撐起景家門楣,爹娘與祖父泉下有知,必定欣慰,只不過——”她故意拖長聲調(diào),眼里閃起促狹的光,“他們更惦記的,怕是另一樁事。”
景爻沐挑眉:“嗯?何事?”
景驪皖“噗嗤”笑出聲,踮起腳尖在他跟前轉(zhuǎn)了個圈:“兄長年歲漸長,準(zhǔn)備何時給驪皖娶個嫂嫂回來呀?”
景爻沐失笑,伸手輕刮她鼻尖:“小鬼頭,還是先操心你自己吧?!?/p>
景驪皖吐吐舌,笑得比月光還俏皮。
唐府今夜燈火如晝,廊檐下一排絳紗燈籠被秋風(fēng)吹得輕輕搖晃,像一串串熟透的柿子,唐嶼白踩著月色進(jìn)門,官袍未褪,先被唐母攥住手臂上下打量,嘴里連聲“瘦了瘦了”。
前廳里,唐老夫人拄著鳳頭杖坐在正中,銀發(fā)映著燭光,像一尊慈祥的佛,兄弟姐妹們圍成半月,你一句我一句搶著問他大理寺的軼事。
唐父咳了一聲,把熱鬧壓成半寸:“你也老大不小了,何時讓家里添個主事的?”
唐嶼白垂眼摩挲茶盞,熱氣在他睫毛上結(jié)了一層霧,腦中晃過一道倩影,他輕聲道:“爹,孩兒功業(yè)未立,不敢誤人?!?/p>
唐母用胳膊肘悄悄拐了丈夫一下,岔開話頭,吩咐擺飯,圓桌面抬出,月團(tuán)壘作小塔,蟹黃湯包冒著金油,桂花酒在杯中晃出漣漪,一家人舉杯對月,笑聲像爆竹一樣竄上檐角,驚起棲鵲。
同一刻,大理寺卻靜得能聽見燭芯爆花,沈卿崢把最后一冊案卷合上,抬頭望見庭院里那株老槐,月光從枝葉間漏下,像一地碎銀,他遣散了當(dāng)值衙役,留自己守夜,案頭只一盞青燈相伴。
忽地,“篤篤”——門環(huán)輕叩,“進(jìn)?!彼P下不停,聲音混著墨香。
門被推開,夜風(fēng)裹著桂香先溜進(jìn)來,隨后是一襲天水碧的宮裝,來人提著鎏金食盒,盒蓋縫里鉆出熱騰騰的甜氣,她也不急,把盒子放在卷宗旁,指尖輕叩桌面,尾音帶笑:“沈大人,當(dāng)真忙到連我都不肯賞一眼?”
沈卿崢筆尖一頓,墨汁在紙上暈開一朵烏梅,他抬首,眼底映出元依顏微彎的杏眼,慌忙起身,衣袂帶翻了燈影:“微臣…參見公主殿下。”
元依顏抬手掩唇,輕笑出聲,像把月色也抖成碎銀:“免禮,猜你準(zhǔn)又把自己關(guān)在大理寺,便親手做了些宮餅——民間叫月團(tuán),趁熱嘗,別辜負(fù)佳節(jié)?!彼Z尾輕快,像怕驚擾夜色,轉(zhuǎn)身時衣角卷起一線桂香,倏然沒入廊盡頭的黑暗。
沈卿崢怔忡片刻,待回神,只捕得到一縷遠(yuǎn)去的佩環(huán)聲,他低頭,鎏金食盒靜靜伏在卷宗之間,盒蓋縫隙漏出絲絲白霧,像偷偷溜出來的溫柔,他忍不住彎了彎唇,指尖在蓋沿停了一瞬,才小心揭開。
同一刻,城西僻靜的小院里,錦拾端著滿滿一碟月團(tuán),像一陣風(fēng)似的旋進(jìn)屋內(nèi),瓷盤剛落桌,他便被燙得直捏耳垂,原地蹦跳,錦億隨后而入,衣袂帶笑,抬手在他后腦勺輕輕一叩:“急什么?又沒人同你搶。”
錦拾咧嘴,眼角亮得像偷藏了星子:“阿姐做的月團(tuán),我饞了整整一年!”
錦億失笑,與他相對坐下,蒸汽從月團(tuán)里裊裊升起,帶著桂花與蜜的甜香,在燈影里織出一層薄霧,她拈起一只,遞到錦拾掌心:“慢點(diǎn),別燙了舌頭。”
錦拾一口咬下,薄皮綻開,流沙餡涌到舌尖,他幸福得瞇起眼:“還是阿姐的手藝最最好!”
錦億低頭咬了自己的那只,唇角微彎,聲音卻故作嫌棄:“就你嘴甜。”
……
夜色深靜,一夢棠合上電腦,屏幕的幽光倏地熄滅,她抬眸,窗外那輪滿月正懸在城市盡頭,清輝穿過玻璃,落在鍵盤上,像撒了一層銀屑。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時空,卻在同一片月光下悄然重疊,她輕輕呼出一口氣,仿佛也聞到了遙遠(yuǎn)竹影與桂香——那里有月團(tuán)的熱氣,有案卷與燈影,也有策馬而來的故人。
一夢棠中秋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