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爔訦踩著水往潭中央走,裙擺掃過水面時(shí),驚起一串銀亮的水花——那是流螢草的種子落在水里,正順著漣漪往玄霄腳邊漂。他忽然回頭,尾巴尖卷住玄霄的手腕,往自己這邊拽:“你站那么遠(yuǎn)做什么?過來點(diǎn),這潭水是溫的,不涼。”
玄霄被他拽得一個(gè)踉蹌,半跪在水里,衣袍前襟瞬間濕透,貼在身上勾勒出利落的肩線。他剛想開口說“胡鬧”,就見宋爔訦彎下腰,掬起一捧水往他臉上潑:“你看你,總皺著眉,像誰欠了你八百兩銀子似的!” 水珠順著玄霄的下頜線往下淌,他沒躲,反而伸手捏住宋爔訦的腳踝,往自己這邊一拉——宋爔訦驚呼著跌進(jìn)他懷里,后背撞在玄霄胸口,兩人的影子在水里瞬間疊成一團(tuán),分不清誰是誰的輪廓。
“玄霄,你耍賴!” 宋爔訦在他懷里掙了掙,卻被玄霄圈得更緊,他能清晰地聽見對(duì)方胸腔里沉穩(wěn)的心跳,像映月潭的潮汐,一下下撞著他的耳膜。
這時(shí)潭邊傳來“呀”的輕呼,是那扎羊角辮的小姑娘抱著竹籃站在岸邊,籃子里的流螢草種子撒了一地,有幾顆落在水面,竟在玄霄和宋爔訦的影子旁生根發(fā)芽,抽出淡紫色的花莖。小姑娘臉紅紅的,把剩下的種子往水里一拋:“仙長(zhǎng)說,這種子要在兩個(gè)人的影子里才開花!”
宋爔訦噗嗤笑出聲,從玄霄懷里探出頭,沖小姑娘揮手:“快下來一起玩呀!這水不深的!” 玄霄無奈地看著他,指尖卻不自覺地幫他把沾在臉頰的濕發(fā)捋到耳后——指腹擦過宋爔訦的耳垂時(shí),兩人都頓了頓,潭水里的影子忽然晃了晃,像被什么燙了似的。
遠(yuǎn)處傳來幾聲犬吠,是村里的老黃狗跟著主人來尋小姑娘,卻在潭邊停住腳,對(duì)著水里交疊的人影搖尾巴。玄霄忽然低頭,鼻尖蹭過宋爔訦的發(fā)頂,聲音壓得很低:“那日在青丘,你說‘想和我守著這片地方’,還算數(shù)嗎?”
宋爔訦的耳朵“唰”地豎起來,尾巴尖在水里拍打出細(xì)碎的水花:“自然算數(shù)!” 他仰頭時(shí),唇瓣不小心擦過玄霄的下巴,兩人都僵住了——潭水忽然漫起一層白霧,把他們裹在中間,霧里飄著流螢草的清香,還有玄霄身上淡淡的松木香(那是他用的熏香)。
“那便守著吧?!?玄霄的聲音混在霧里,帶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沙啞,“守著這潭水,守著這些花,守著……” 他頓了頓,低頭看著宋爔訦亮晶晶的眼睛,終于把后半句說出口,“守著你?!?/p>
白霧散去時(shí),小姑娘正蹲在岸邊數(shù)水里的花——那些流螢草的種子竟真的開了花,淡紫的花瓣圍著兩人的影子鋪成一圈,像個(gè)小小的花環(huán)。宋爔訦忽然指著水面笑:“你看!我們的影子上長(zhǎng)花了!” 玄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兩人的影子交纏處,花開得最盛,連花蕊都泛著螢光,像把星星揉碎了撒在上面。
他忽然彎腰,在宋爔訦額頭印下一個(gè)輕吻,像落了片花瓣。宋爔訦的尾巴瞬間炸開蓬松的毛,卻沒躲——他知道,這映月潭的水,這流螢草的花,還有玄霄的吻,都是真的。
遠(yuǎn)處的流螢草田忽然亮起一片光,那是村民們舉著燈籠來尋小姑娘,燈籠的光落在潭水里,和月光、花光、兩人的影子融在一起,暖得像要把整個(gè)夜晚都焐熱。
玄霄握著宋爔訦的手,在水里輕輕晃了晃,低聲說:“往后每年都來這里,好不好?”
宋爔訦用力點(diǎn)頭,尾巴在水里甩出快樂的水花:“好啊,還要帶著新收的種子,讓這里的花開得比天上的星星還多!”
水面上,兩個(gè)影子終于徹底重合,再也分不清誰是誰——就像他們的緣分,早已纏成一團(tuán),解不開,也無需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