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場頂層，金碧輝煌的觀景廳內(nèi)，空氣中彌漫著昂貴雪茄和香水的味道，與下方監(jiān)區(qū)的腐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凱爾將軍，今天的開胃菜，準備得如何了？”一個臉色蒼白、氣質(zhì)陰柔的青年貴族晃動著手中的酒杯，他就是魏公子，這座角斗場最年輕也最瘋狂的股東之一。
被稱作凱爾將軍的老者，穿著筆挺的軍裝，臉上布滿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疤痕。他指了指面前巨大的水晶墻，墻上正顯示著監(jiān)區(qū)內(nèi)部的實時畫面?！拔汗樱凑漳姆愿?，南區(qū)‘蛛巢’的清理任務(wù)已經(jīng)準備就緒。八十三名‘消耗品’，隨時可以投放?！?/p>
“八十三名……太無趣了?！蔽汗哟蛄藗€哈欠，顯得興致缺缺，“每年都是一樣的戲碼，一群蠢貨沖進去，被那些小東西啃得干干凈凈。我需要一點……新的刺激。”
他身旁，一位身段妖嬈，指甲涂著鮮紅蔻丹的成熟女人掩嘴輕笑。她是羅夫人，新聯(lián)邦航運巨頭的遺孀，也是這里的?？汀！拔汗邮怯X得，那些只會用蠻力的蠢貨，侮辱了您高雅的審美，是嗎？”
“羅夫人最懂我?！蔽汗硬B(tài)地舔了舔嘴唇，眼神忽然亮了起來，“對了，我那個新玩具呢？那個叫冥惑心的小子，編號996。我花大價錢把他從聯(lián)邦法院弄到這里，可不是為了讓他去礦場挖土的?！?/p>
凱爾將軍調(diào)出冥惑心的資料，投影在空中：“報告魏公子，996號，昨天在食堂殺死囚犯776號。評估顯示，其精神力與本命卡牌的融合度極高，能夠在封禁石壓制下，釋放出微弱但致命的攻擊。這正是我們想看到的，一個真正的‘魔法師’，而不是那些只會耍弄卡牌的雜技演員?！?/p>
“哦？”魏公子的興趣被徹底點燃了，“一個能在封禁石監(jiān)獄里殺人的魔法師？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把他加進去，就加進這次的蛛巢任務(wù)里！”
“可是，魏公子，”凱爾將軍皺起眉頭，“他只是個新人，而且蛛巢環(huán)境復(fù)雜，里面的生物對能量波動極為敏感。他一旦使用能力，會立刻成為所有怪物的目標，可能活不過三分鐘。這樣的表演，未免太短暫了?！?/p>
“誰說要讓他一個人表演了？”魏公子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將軍，傳我的命令。向所有參加任務(wù)的囚犯宣布，誰能提著996號的頭顱出來，誰就能獲得‘特赦’資格。我不但要看人與獸斗，我更想看，人為了獵殺同類，會變得比野獸瘋狂多少倍！”
羅夫人眼中異彩連連，拍手稱贊：“真是絕妙的劇本！用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去引爆一群亡命徒最原始的惡意。魏公子，您真是個天生的藝術(shù)家。”
凱爾將軍沉默地點了點頭，接通了警衛(wèi)隊的內(nèi)部頻道。
“命令，”他聲音冰冷，“啟動‘血腥狩獵’預(yù)案。目標，996號。”
……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劃破寂靜，單人囚室的厚重鐵門被猛地拉開。
一名全副武裝的警衛(wèi)站在門口，他手中的數(shù)據(jù)板投射出幽藍的光，照亮了他緊張的臉。他沒有走進囚室，只是站在門口，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腔調(diào)，掩蓋著聲音里的一絲顫抖。
“囚犯，996號。出來?！?/p>
冥惑心從冰冷的石床上睜開眼，黑暗中，他的瞳孔仿佛兩點寒星。他沒有立刻起身，只是平靜地看著門口的警衛(wèi)，那是一種審視獵物的眼神。
被他這么一看，警衛(wèi)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握著警棍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
“叫你出來！沒聽見嗎？”另一名警衛(wèi)在旁邊厲聲喝道，試圖用音量來壯膽。
冥惑心這才緩緩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發(fā)出一陣輕微的骨骼脆響。他緩步走出囚室，身上那件破爛的囚服，卻被他穿出了一種別樣的壓迫感。
“到?！?/p>
一個字，平靜得不帶任何情緒，卻讓面前的警衛(wèi)感覺喉嚨發(fā)干。
“站……站到那邊去?！钡谝粋€警衛(wèi)用警棍指著走廊的墻壁，竭力讓自己的指令聽起來不那么像請求。
冥惑心依言照做，安靜地靠在墻上，仿佛一尊融入陰影的雕像。
看到他如此“配合”，兩名警衛(wèi)都暗自松了口氣。他們頭也不回地走向下一個囚室，繼續(xù)著這趟令人心悸的“點名”。
“13號！滾出來！”
“44號！別他媽裝死！”
接下來的過程，遠沒有冥惑心這里平靜。咒罵聲、反抗的悶哼聲、警棍敲在肉體上的鈍響，以及鐵鏈拖地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一個個囚犯被粗暴地從各自的囚室中揪出，他們或兇神惡煞，或眼神麻木，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散發(fā)著濃烈的血腥氣。
很快，這條長長的走廊上站滿了囚犯，足有八十多人。他們像一群即將被送入屠宰場的困獸，空氣中彌漫著絕望和瘋狂交織的氣息。
一名像是頭目的警衛(wèi)長官走上前來，他居高臨下地掃視著眾人，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渣滓們，都給我聽好了！”他清了清嗓子，聲音通過擴音器在走廊里回蕩，“今天，你們有了一個取悅貴賓的機會。南區(qū)的蛛巢需要清理，你們，就是清潔工?！?/p>
他的話音剛落，人群中立刻響起一片壓抑的騷動。蛛巢，那地方在角斗場里是和“死亡”劃等號的禁區(qū)。
“安靜！”警衛(wèi)長官重重地用警棍敲擊著欄桿，發(fā)出刺耳的巨響。
“你們的命一文不值，但如果你們的表演能讓貴賓們滿意，或許就能換來更好的待遇，甚至是一份減刑的驚喜?！彼掍h一轉(zhuǎn)，拋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誘餌，然后，他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了冥惑心身上。
“當然，想一步登天，還有個捷徑?！彼珠_嘴，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殺了996號，那個新人。他的腦袋，是今天這場秀最有價值的戰(zhàn)利品，價值一份‘特赦’！”
“特赦”兩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燙在每個囚犯的心上。
唰！
一瞬間，超過一百道貪婪、惡毒、充滿殺意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了冥惑心身上。他仿佛變成了一塊扔進餓狼群里的鮮肉。
“嘿，小子。”一個身高超過兩米，壯碩如熊的巨漢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囚服上的編號是“13”，人稱熊十三。他用拳頭捶了捶自己滿是護心毛的胸膛，發(fā)出擂鼓般的悶響，“把你的腦袋洗干凈點，等會兒老子會親自來?。 ?/p>
“放屁！熊十三，就憑你這頭腦簡單的蠢牛也配？”另一個瘦小如猴，眼神陰鷙的男人冷笑道，他是44號，侯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的命是我的！誰敢跟我搶，我先廢了誰！”
“不不不，各位，別傷了和氣?！币粋€戴著單片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人微笑著插話，他是白先生，因金融詐騙和謀殺入獄，卻是這里最危險的人物之一?！皯?zhàn)利品，自然是價高者得。特赦的名額只有一個，但我們面對的敵人，除了蛛巢里的怪物，還有彼此。不如我們合作，先把他解決掉，再討論歸屬問題，如何？”
白先生的話如同一劑催化劑，讓原本各自為戰(zhàn)的囚犯們開始竊竊私語，一道道隱晦的目光在冥惑心和幾個強者之間來回移動，空氣中的殺意變得更加粘稠。
一時間，整個走廊變成了拍賣會場，而冥惑心，就是那件被所有人爭搶的拍品。
“夠了！”警衛(wèi)長官不耐煩地吼道，“想怎么搶，進了蛛巢隨你們的便！現(xiàn)在，都給我排好隊，準備出發(fā)！別讓貴賓們等急了！”
在警衛(wèi)的驅(qū)趕下，這群亡命徒被押送著穿過數(shù)道閘門，進入一部巨大的貨運電梯。電梯空間逼仄，八十多個人擠在里面，汗臭和血腥味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味。
電梯啟動，緩慢下沉。沉重的機械運轉(zhuǎn)聲中，囚犯們的呼吸聲顯得格外清晰。
“小子?！毙苁驼驹谮せ笮纳磉?，他低下頭，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很鎮(zhèn)定。但進了蛛巢，鎮(zhèn)定可救不了你的命。我會第一個捏碎你的喉嚨?！?/p>
他說話時，故意將巨大的身軀朝冥惑心擠壓過去，試圖用純粹的力量給他一個下馬威。
冥惑心紋絲不動，甚至沒有抬眼看他。他只是淡淡地開口：“大塊頭，你的目標也很大?！?/p>
熊十三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從這平靜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他恨恨地低吼：“小子，走著瞧吧！”
電梯門“哐”地一聲打開，一條筆直、慘白、由合金鋪就的長廊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長廊兩側(cè)，是一整面巨大的單向水晶墻。囚犯們看不到外面，但他們知道，墻的另一邊，無數(shù)雙眼睛正在像看牲口一樣看著他們。
“歡迎來到‘榮耀之路’！”警衛(wèi)長官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戲劇性的夸張，“貴賓們正在看著你們。拿出你們最精神的一面，走向你們的舞臺吧！”
囚犯們走在長廊上，仿佛走在T臺上。熊十三咆哮著，對著水晶墻展示他爆炸性的肌肉。侯四則像真正的猴子一樣，靈巧地竄行，不時露出陰狠的笑容。白先生整理了一下囚服的領(lǐng)子，對著看不見的觀眾優(yōu)雅地鞠了一躬，仿佛即將登臺的演員。
唯有冥惑心，他步伐平穩(wěn)，目不斜視。他沒有理會那些審視的目光，而是在飛速地分析。八十三人，包括我在內(nèi)。熊十三，力量型，威脅度高，但破綻也大。侯四，敏捷型刺客，威脅度極高，需要優(yōu)先警惕。白先生，智力型，擅長蠱惑人心，威脅度最高，他會利用所有人。剩下的人，大部分是烏合之眾，但 desperation can make anyone dangerous.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來自墻后的目光，有的充滿好奇，有的帶著戲謔，還有一股，帶著病態(tài)的狂熱和占有欲。他知道，那道目光的主人，就是這場狩獵游戲的發(fā)起者。
觀景廳內(nèi)，羅夫人晃動著酒杯，看著屏幕上那個黑發(fā)少年的背影，發(fā)出一聲輕笑。
“魏公子，看來你的新玩具很有個性。在這種路上，他居然是唯一一個沒有多余動作的人?！?/p>
“這才是樂趣所在，羅夫人?！蔽汗犹蛄颂蜃齑?，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那些只會咆哮的蠢貨有什么好看的？我賭他能活過前十分鐘，而且能帶走至少三個人。凱爾將軍，您覺得呢？”
凱爾將軍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他盯著屏幕上冥惑心的各項生理數(shù)據(jù)，沉聲說道：“他的心率很平穩(wěn)，比大多數(shù)警衛(wèi)還要平穩(wěn)。他不怕，他在觀察，在計算。這不是一個囚犯，這是一頭進入新狩獵場的野獸?！?/p>
長廊的盡頭，是一扇巨大無比的圓形閘門。閘門由不知名的黑色金屬鑄成，表面布滿了如同蛛網(wǎng)般的裂痕，縫隙里透出暗紅色的微光，仿佛地獄的入口。
一股混合著腐爛、腥甜和焦臭的氣味從門縫里飄出，讓不少囚犯當場干嘔起來。
“好了，渣滓們，終點站到了?！本l(wèi)長官停下腳步，身后的警衛(wèi)們則將一個大鐵箱推了過來，猛地掀開。
“哐啷！”
一大堆銹跡斑斑、閃著寒光的武器被倒在地上。有斷裂的鋼筋，有磨尖的鐵管，有帶著豁口的砍刀，甚至還有綁著鐵釘?shù)哪景簟?/p>
“貴賓們不喜歡手無寸鐵的表演?！本l(wèi)長官冷漠地宣布，“每人一件，選吧。這是你們活下去的唯一指望?！?/p>
囚犯們瞬間瘋狂了，像一群餓狗撲向骨頭。熊十三一把搶過最長最粗的一根鋼筋，滿意地揮舞了兩下，帶起一陣惡風。侯四則撿起兩把磨尖的短鐵片，靈巧地藏進了袖子里。白先生沒有去搶，只是等混亂平息后，撿起了一根相對完整的鐵管，拿在手里像一根文明杖。
混亂中，冥惑心沒有去爭搶。他等到人群散開，才從武器堆的角落里，撿起了一片不起眼的、巴掌大小的三角形金屬碎片。碎片的邊緣被最近的囚犯在石頭上打磨過，異常鋒利。
他握著碎片，感受著那冰冷的觸感和恰到好處的重量。這東西，比那些笨重的鐵器更適合他。
“轟——隆——隆——”
前方的圓形閘門開始緩緩升起，露出門后深不見底的黑暗。
一股濃郁得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伴隨著無數(shù)細碎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沙沙”聲。那聲音像是無數(shù)小蟲在啃食什么東西，又像是干燥的樹葉在地上摩擦，光是聽著就讓人的牙根發(fā)酸。
“演出，開始了！”
警衛(wèi)長官大笑著，和他的手下一起，用警棍粗暴地將囚犯們推向那片黑暗。
“不！我不想進去！”一個囚犯崩潰地尖叫，卻被警衛(wèi)一腳踹了進去。
囚犯們尖叫著，咒罵著，被推搡著跌入了蛛巢。
冥惑心是最后一個。他站在門口，能感覺到封禁石的壓制力在這里已經(jīng)減弱了許多。他深吸一口氣，那股惡臭讓他微微皺眉，但也讓他與本命卡牌之間的聯(lián)系，變得更加清晰了一絲。
他最后看了一眼觀景廳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然后，他主動邁開腳步，走進了那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這里不是他的刑場。
是他的，獵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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