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妍歡目光倨傲地掃視了一圈周圍垂首侍立的下人，最終將視線定格在沐洛傾身上。

　　她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語氣中滿是輕蔑：“喂，災(zāi)星，倒是長本事了？竟敢直呼我的名諱。別忘了，論長幼，我可是你的姐姐…”

　　沐洛傾聞言，緩緩抬起眼簾。那雙曾經(jīng)盛滿怯懦的眸子，此刻卻如寒潭般深邃冷冽。她唇角微揚，扯出一抹諷刺的冷笑：“姐姐？沐妍歡，你說你是我姐姐？”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你可曾有一日將我當作妹妹看待？既然你不曾施舍過分毫姐妹之情，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將你沐妍歡當作姐姐？”

　　沐妍歡與白蓮皆是一怔，兩人面面相覷，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這個自幼被她們踩在腳下肆意欺凌的沐洛傾，今日竟敢公然反抗？

　　白蓮最先反應(yīng)過來，怒火瞬間席卷了她的理智。她素來將沐妍歡視若珍寶，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此刻見沐洛傾竟敢讓她的寶貝女兒當眾難堪，頓時勃然大怒。

　　“好你個小賤蹄子！”白蓮尖厲的聲音劃破庭院的寧靜，“真是反了天了！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對歡兒說話？歡兒金尊玉貴，將來可是要成為九王妃的人！你這個天生帶煞的災(zāi)星，也配在這里大放厥詞？莫要玷污了歡兒的清譽！”

　　沐洛傾面對白蓮的潑婦罵街，神色依舊平靜無波。她只是輕輕挑眉，語氣平淡得聽不出絲毫情緒：“九王妃？哇塞——”她故意拖長了尾音，眼中閃過一抹譏誚，“沐妍歡，你好厲害啊?！?/p>

　　沐妍歡竟完全未聽出話中的諷刺之意，反而因這句話愈發(fā)得意忘形。她揚起下巴，像只驕傲的孔雀般炫耀道：

　　“那是自然！我沐妍歡是誰？堂堂尚書府的嫡出小姐，這京城之中，還有誰比我更適合九王妃這個尊位？”

　　此言一出，不僅沐洛傾忍俊不禁，連周圍垂首侍立的下人們也都肩膀聳動，強忍著笑意。

　　這大小姐未免也太蠢了些，連別人明晃晃的嘲諷都聽不出來。

　　沐洛傾搖頭輕笑，語氣中滿是憐憫：“哎呦喂，沐妍歡，說你蠢都是抬舉你了。把你比作豬，怕是豬都要覺得委屈。你以為九王爺會看上你這般潑辣刁蠻的性子？除非他瞎了眼——真是笑死人了。”

　　沐妍歡臉上的得意之色瞬間僵住，轉(zhuǎn)而變得鐵青。她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沐洛傾的鼻子，卻半晌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最后只得咬牙切齒地威脅道：“沐洛傾！你別忘了，我們尚書府養(yǎng)育了你整整十四年！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不該跪下來叩謝我們的恩情嗎？若不是我們大發(fā)慈悲，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荒郊野嶺了！”

　　沐洛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光芒。她故作驚訝地拖長了語調(diào)：“哦——？是嗎？”她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可我怎么覺得，該說感謝的，應(yīng)該是你們尚書府才對呢？”

　　沐妍歡的氣勢明顯弱了幾分，卻仍強撐著說道：“你、你胡說八道什么！明明是你該感恩戴德…若不是我們尚書府，你能頂著沐府二小姐的名頭活到今天嗎？”

　　“呀，多謝姐姐提醒?！便迓鍍A故作恍然大悟狀，語氣中卻滿是譏諷，“姐姐若是不說，我倒真要忘記自己還是沐府的二小姐了。這些年來，我還當時尚書府養(yǎng)了個任人使喚的下人呢。如此說來，我真該好好‘感謝’你們才是——”

　　此時的沐妍歡已被氣得失去了理智，活像個撒潑的瘋婦：“滾！你給我滾出沐府！我倒要看看，離了尚書府的庇佑，你這個災(zāi)星要怎么活下去！我們給你吃給你穿，讓你干點活怎么了？難道還委屈你了不成？”

　　“姐姐說的‘一點活’？”沐洛傾眸光驟冷，一字一句都像淬了冰，“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比最早起的下人還要早一兩個時辰。夜深人靜時才能歇息，比最晚睡的下人還要晚一個時辰?！?/p>

　　“干的活是下人們的數(shù)倍之多，吃的卻不及他們的一半。若不能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做完那五倍的活計，就連一口殘羹剩飯都得不到。所謂的飯菜，從來都是你們吃剩的餿水冷炙…這些，還需要我一一細數(shù)嗎？我親愛的…好姐姐？”

　　“吵什么吵！還嫌不夠丟人現(xiàn)眼嗎？”一個威嚴的中年男聲突然介入。沐臻大步流星地走來，臉上寫滿了不悅，“你們兩個又來傾霖閣鬧什么？非要攪得家宅不寧才甘心嗎？”

　　沐妍歡一見父親到來，瞬間變臉。她硬生生擠出幾滴眼淚，擺出一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抽抽噎噎地告狀：“父親…我和母親聽說妹妹醒了，好心來看望她。誰知她非但不領(lǐng)情，還出口辱罵我和母親…”

　　沐洛傾冷眼旁觀著沐妍歡拙劣的表演，心中冷笑連連?！歼@演技，真是爛得令人發(fā)指…不過，既然你想演，我便奉陪到底。今日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么才是真正的影后級演技…正好借此機會，徹底脫離這個令人作嘔的尚書府?！?/p>

　　心念電轉(zhuǎn)間，沐洛傾已然進入狀態(tài)。只見她眼眶一紅，晶瑩的淚珠如同斷線的珍珠般簌簌落下。那哭態(tài)不僅毫不狼狽，反而顯得格外凄美動人，任誰看了都不免心生憐惜。

　　“父親明鑒…”她聲音哽咽，卻依舊保持著大家閨秀的儀態(tài)，“女兒萬萬不敢對二姨娘和姐姐不敬。今日是二姨娘和姐姐帶著一眾下人來到傾霖閣，不由分說便對女兒百般刁難。姐姐甚至揚言要將女兒趕出尚書府，說女兒是災(zāi)星，克死了生母又克死了長姐…”

　　說到這里，她適時地停頓，抬手拭去腮邊淚珠，露出一個凄婉的笑容，“是，女兒知道…自出生便帶煞，是尚書府的累贅…女兒愿意離開尚書府，從此不再叨擾各位。這樣…尚書府也就清凈了，再也沒有我這個累贅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后幾乎細不可聞。那單薄的身子在微風中輕輕顫抖，仿佛隨時都會凋零的梨花，任誰看了都不免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