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紗簾時，蘇念的后背已經(jīng)凍得發(fā)麻。他在客廳地毯上蜷了整夜，月光落滿膝蓋時還能勉強撐著清醒，后半夜意識昏沉，只記得夢里反復出現(xiàn)餐廳里那支涼透的燭火，燒得他心口發(fā)疼。

掙扎著起身時，一陣眩暈猛地襲來，他扶著沙發(fā)扶手緩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喉嚨里像塞了團滾燙的棉花，連呼吸都帶著灼痛感。鏡子里的人臉色慘白，眼下青黑得像是被墨暈開，指尖碰了碰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瞬間清醒——昨夜的寒意終究是鉆進了骨縫里。

蘇念坐在玄關換鞋，手機在掌心焐了許久，才終于點開與沈硯的對話框。輸入框里的字刪了又改，從“我好像發(fā)燒了”到“你今天回不回家”，最后只剩一句最克制的：“我去醫(yī)院看看，晚點跟你說?！卑l(fā)送鍵按下去的瞬間，他自嘲地笑了笑，連生病的消息都要小心翼翼，怕打擾到那位永遠在忙的沈總。

醫(yī)院輸液室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蘇念坐在靠窗的位置，透明的藥液順著輸液管緩緩滴進血管，帶來一陣刺骨的涼。他盯著窗外飄落的銀杏葉發(fā)呆，手機屏幕亮了三次，兩次是工作群消息，一次是陌生號碼的廣告推送，唯獨沒有沈硯的回復。

與此同時，鴻熙集團頂層辦公室里，沈硯正捏著眉心聽下屬匯報。桌面上攤著兩份文件，一份是跨國項目的緊急預案，另一份邊角處夾著張便簽，上面是助理早上提醒他“蘇先生發(fā)了消息”的字跡，已經(jīng)被咖啡漬暈開了一角。

“城西那塊地的競標方案，對手那邊有動靜嗎？”沈硯突然開口，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面。下屬頓了頓，低聲回道：“聽說林總最近在找機會接觸您身邊的人，好像是想從側面了解項目細節(jié)?！鄙虺庬亮顺?，沒再追問，只是把那份夾著便簽的文件推到一邊，拿起了項目預案。他不是沒看見蘇念的消息，只是忙到極致時，總習慣把在意的人事往后放，好像這樣就能避免分心——卻忘了人心是經(jīng)不起反復擱置的。

輸液快結束時，蘇念終于接到了電話，來電顯示是“沈硯助理”。他按下接聽鍵，那邊傳來恭敬又疏離的聲音：“蘇先生，沈總正在開競標會，走不開，讓我給您送些東西過來，您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嗎？”

半小時后，助理拎著精致的紙袋走進輸液室，遞過來時還特意解釋：“沈總交代讓您好好休息，有需要隨時聯(lián)系我?！碧K念打開紙袋，里面沒有溫粥，沒有常用的感冒藥，只有一個厚厚的牛皮信封。抽出里面的東西時，他指尖微顫——是一張支票，數(shù)額大到足夠支付他半年的開銷，下面壓著張便簽，是沈硯的字跡，只有潦草的四個字：“安心養(yǎng)病。”

沒有一句“抱歉”，沒有一句“疼不疼”，連他為什么生病都沒問。蘇念把支票塞回信封，抬頭時恰好對上助理欲言又止的眼神，他扯了扯嘴角，聲音輕得像羽毛：“替我謝謝沈總，東西我收下了?！?/p>

走出醫(yī)院時，秋風卷著落葉撲在臉上，蘇念把信封緊緊攥在手里，紙邊硌得掌心發(fā)疼。他沒打車，沿著人行道慢慢走，路過便利店時進去買了瓶溫水，吞下退燒藥的瞬間，忽然想起去年他感冒時，沈硯雖然沒陪在身邊，卻會讓家里阿姨燉好姜湯，還會在深夜發(fā)消息問“有沒有好點”。

那時的暖意好像還在指尖殘留，現(xiàn)在卻只剩支票上冰冷的數(shù)字。

回到家時，玄關的燈依舊是暗的。蘇念把支票放在鞋柜上，和那個沒送出去的鋼筆禮盒并排擺著，一個是他攢了許久的心意，一個是沈硯隨手打發(fā)的補償，怎么看都透著股諷刺。

他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卻還是覺得冷。手機屏幕亮了，是沈硯的消息：“競標會結束，今晚要陪合作方吃飯，不回了?！碧K念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盯到眼睛發(fā)酸，才把手機關掉扔在一旁，忍著難受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