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錄：孫笑川與兄弟情

　　第十三章網(wǎng)吧煙味里的舊時光

　　成都的夏夜總帶著點悶，孫笑川剛把林晚送回家，手機(jī)就響了，屏幕上跳著“小川”兩個字——是他發(fā)小，兩人從小在一個村子長大，后來孫笑川去了成都，小川留在老家做裝修，偶爾來成都辦事，總會約他見一面。

　　“喂，笑川，在哪兒呢？”電話里的小川聲音還是跟以前一樣，帶著點咋咋呼呼的勁，“我來成都了，在你家附近的‘極速網(wǎng)吧’，過來陪我開黑，好幾年沒一起玩了！”

　　孫笑川愣了一下，看了看時間，才八點多。他本想回家整理直播素材，可聽著小川的聲音，心里忽然涌上股熱乎勁——上次見小川，還是去年春節(jié)，兩人在老家的小酒館里喝到半夜，聊起小時候偷摘鄰居家桃子的事，笑得直不起腰。

　　“行，我馬上到?！彼麙炝穗娫?，轉(zhuǎn)身往網(wǎng)吧走。

　　“極速網(wǎng)吧”在小區(qū)對面的巷子里，開了快十年，門頭的燈牌掉了兩個字，只?！皹O速網(wǎng)”三個紅亮的字，門口擺著兩臺舊空調(diào)，嗡嗡地吹著熱風(fēng)，夾雜著里面飄出來的煙味和泡面味——都是孫笑川熟悉的味道，以前他沒開直播的時候，常來這兒上網(wǎng)，有時候找不到工作，就在這兒待一整天，靠打游戲打發(fā)時間。

　　推開門，煙味撲面而來，伴隨著鍵盤的敲擊聲和游戲的音效。孫笑川掃了一眼，就看見小川坐在角落的位置，穿著件灰色的工裝T恤，頭發(fā)有點亂，手里夾著根煙，正對著屏幕大喊：“支援！支援！我快沒血了！”

　　“還玩得這么菜?！睂O笑川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川回頭，看見他，眼睛一亮，趕緊把煙掐了：“你可來了！快坐，我給你開了臺機(jī)子，就在我旁邊。”他指了指旁邊的空位，桌上還放著一瓶冰可樂，“剛給你買的，冰的，解膩?！?/p>

　　孫笑川坐下，打開電腦，看著屏幕上熟悉的游戲界面，心里忽然有點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那時候他剛從電子廠辭職，沒找到工作，天天來這兒上網(wǎng)，小川還在老家，每次打電話都跟他說：“不行就回來，我給你找個裝修的活，餓不著你?！?/p>

　　“最近怎么樣？裝修生意還好嗎？”孫笑川一邊登錄游戲賬號，一邊問。

　　“還行，就是累點，天天跑工地，曬得跟黑炭似的?！毙〈ㄐχf，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你呢？直播做得怎么樣？上次我老家的親戚還說，在網(wǎng)上刷到你講重慶面館的故事，說你現(xiàn)在成‘文化人’了。”

　　孫笑川的手指頓了一下，心里有點發(fā)澀——要是以前，他肯定會笑著跟小川吹自己的直播有多好，可現(xiàn)在，合作黃了，還欠著錢，他實在沒底氣。“就那樣，一般般?！彼貞?yīng)著，點開了游戲。

　　兩人開了一局游戲，小川還是跟以前一樣，愛沖在前面，卻總被對手秒殺，孫笑川跟在后面補(bǔ)刀、支援，偶爾還能拿個“五殺”。玩到一半，小川去買了兩桶泡面，加了雙份火腿，遞給孫笑川一桶：“吃點，墊墊肚子。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吃這個口味，加雙份火腿。”

　　孫笑川接過泡面，熱水沖下去，香味很快飄了出來。他拿起叉子，吃了一口，還是以前的味道，可心里卻有點不是滋味——以前吃這泡面，覺得是人間美味，現(xiàn)在吃著，卻覺得有點澀。

　　“你小子，有心事?！毙〈ǔ灾菝妫鋈徽f，“從你進(jìn)來，就沒怎么笑過，跟你說話也含糊其辭。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孫笑川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看著小川——小川的眼睛很亮，帶著點擔(dān)憂，跟小時候他被鄰居家的狗追，小川拿著棍子沖過來保護(hù)他時的眼神一樣。他心里的委屈，像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涌了上來。

　　他放下叉子，把合作黃了、欠了錢、怕讓林晚失望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小川，最后聲音有點啞：“我現(xiàn)在覺得自己特別沒用，想做的事做不成，還得讓身邊的人擔(dān)心?！?/p>

　　小川放下泡面，擦了擦嘴，沒說話，從口袋里掏出煙，遞給孫笑川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煙霧在兩人之間飄著，網(wǎng)吧的嘈雜聲好像被隔絕了，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小川才開口：“笑川，你還記得小時候嗎？咱們?nèi)ズ永锩~，你掉水里了，是我把你拉上來的；后來你去深圳打工，沒地方住，是我給你寄了五百塊錢，讓你先找個地方住；再后來你開直播，沒人看，是我天天拉著我工地上的兄弟去給你刷禮物，跟他們說‘我兄弟的直播好，你們都去看’?！?/p>

　　孫笑川點點頭，眼睛有點紅——這些事，他都記得，一輩子都記得。

　　“那時候你難不難？比現(xiàn)在難吧？”小川看著他，語氣很認(rèn)真，“可你那時候怎么說的？你說‘小川，我肯定能混出個人樣來，以后讓你跟著我享?！，F(xiàn)在這點事，算個屁??！合作黃了，再找；欠了錢，慢慢還；怕讓林晚失望？林晚要是真喜歡你，就不會因為這點事失望，她會跟你一起扛。”

　　他頓了頓，從錢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孫笑川面前：“這里面有五萬塊錢，是我最近做裝修攢的，你先拿著，把欠的錢還了，再買點直播需要的東西。別跟我客氣，咱們是兄弟，你難的時候，我不幫你，誰幫你？”

　　孫笑川看著桌上的銀行卡，卡片很舊，邊緣都磨出了毛邊，上面還沾著點水泥灰——肯定是小川揣在工裝口袋里，天天帶著的。他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想推辭，卻張不開嘴——他知道，小川的脾氣，他要是推辭，小川會生氣。

　　“小川，這錢……我會還你的，肯定會還的?！睂O笑川的聲音哽咽。

　　“還什么還？”小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等你以后直播做得好了，多給我講幾個故事，讓我也跟著你‘火’一把，就行了。再說了，我要是有難了，你能不幫我嗎？”

　　孫笑川搖搖頭，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小川不是要他還，是怕他不好意思，故意這么說的。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把泡面吃完，煙也抽完了。小川關(guān)掉游戲，看著孫笑川：“別耷拉著個臉了，多大點事?。∽?，咱們?nèi)ズ葍杀?，跟你好好聊聊。?/p>

　　孫笑川點點頭，拿起桌上的銀行卡，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錢包里，像揣著個寶貝。他關(guān)掉電腦，跟著小川走出網(wǎng)吧。外面的風(fēng)很涼，吹在臉上，帶走了眼里的淚水，卻吹不走心里的熱乎勁。

　　兩人在巷口找了個小酒館，點了幾個小菜，要了兩瓶白酒。小川一邊給孫笑川倒酒，一邊跟他聊工地上的事——說他最近遇到個好老板，工資給得高；說他工地上的兄弟都很仗義，有活一起干，有錢一起賺；說他打算明年在成都買個小房子，把老婆孩子接過來，跟孫笑川做鄰居。

　　孫笑川聽著，笑著，喝著酒，心里的沉重慢慢被驅(qū)散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他有林晚，有老李、陳姐他們這些朋友，還有小川這個可以為他兩肋插刀的兄弟。這些人，都是他的底氣，都是他在難的時候，能拉他一把的人。

　　“笑川，你記住，”小川端起酒杯，跟孫笑川碰了一下，語氣很堅定，“咱們男人，不怕難，就怕慫。只要你不慫，再大的難，都能過去。你想做的事，就去做，別管別人怎么說，有兄弟在，你怕啥？”

　　孫笑川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白酒很烈，卻暖得他心里發(fā)舒。他看著小川，笑著說：“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小川。”

　　“跟兄弟客氣啥？”小川也一飲而盡，笑著說，“來，再喝一杯！祝咱們以后都越來越好！”

　　小酒館的燈光暖黃，菜香和酒香混在一起，飄在巷子里。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從小時候聊到現(xiàn)在，從現(xiàn)在聊到未來，笑聲在巷子里回蕩著，像一首溫暖的歌。

　　孫笑川知道，這次的挫折，他一定能過去——因為他有兄弟，有愛人，有朋友，有那些支持他的人。他想起海明威的那句話：“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爆F(xiàn)在他更懂了——不是一個人不能被打敗，是身邊有了這些人的支持，就永遠(yuǎn)不會被打敗。

　　那天晚上，兩人喝到很晚，小川醉了，趴在桌上，嘴里還念叨著：“笑川，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混出個人樣來……”

　　孫笑川扶起小川，把他送到附近的賓館，然后自己慢慢往家走。路上，他掏出手機(jī)，給林晚發(fā)了條消息：“晚晚，我沒事了，小川給了我五萬塊錢，讓我先還欠的錢。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會繼續(xù)把直播做下去，不會讓你失望的?！?/p>

　　很快，林晚回復(fù)了：“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早點回家，我給你留了湯，熱一下就能喝?！?/p>

　　孫笑川收起手機(jī)，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抬頭看了看天空，月亮很亮，星星很多，像撒了一把碎鉆。他想起自己寫的“渡已為佛，渡人為魔”——以前總覺得“渡已”是自己一個人的事，可現(xiàn)在他明白了，“渡已”也需要身邊人的幫助，需要兄弟的拉一把，需要愛人的支持，需要朋友的鼓勵。而“渡人”，不僅是幫陌生人，也是幫身邊的人，是在兄弟難的時候，拉他一把；是在愛人累的時候，給她依靠；是在朋友苦的時候，陪他聊天。

　　他邁開腳步，往家的方向走。腳步很穩(wěn)，像踩在堅實的土地上。他知道，接下來的路，還會遇到很多困難，可他不會怕——因為他有小川這個兄弟，有林晚這個愛人，有老李、陳姐他們這些朋友，有這些人在，他就永遠(yuǎn)不會被打敗，永遠(yuǎn)能在難的時候，被人拉一把，然后重新站起來，繼續(xù)往前走。

　　而巷口的小酒館，還亮著暖黃的燈，等待著下一個需要溫暖的人；“極速網(wǎng)吧”里，還響著鍵盤的敲擊聲和游戲的音效，記錄著無數(shù)人的青春和故事；孫笑川和小川的兄弟情，也會像這巷子里的老酒館一樣，永遠(yuǎn)暖著，永遠(yuǎn)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