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那聲音就在門外，隔著一層不算厚實的木板門板，清晰得令人頭皮發(fā)麻。

像是有人剛從水里走出來，鞋子和褲腳都濕透了，每挪動一步，水分就被擠壓出來，發(fā)出那種粘膩又帶著點細微摩擦的聲響。

陳默的呼吸徹底停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得他耳膜嗡嗡作響。他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只手還懸在半空，離那部該死的手機只有幾厘米。冰冷的恐懼像瞬間凝結(jié)的冰，從他腳底急速蔓延至頭頂，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是誰？鄰居？物業(yè)？還是……委托他的人？

不。不像。這腳步聲透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怪異感。它太慢了，太有規(guī)律了，每一步之間的間隔精準得可怕，仿佛不是人在行走，而是某種……按固定程序移動的東西。

而且，它停在門口，就再沒有其他動靜。沒有敲門，沒有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只有一種無聲的、巨大的壓迫感，透過門縫彌漫進來，擠壓著室內(nèi)本就稀薄的空氣。

陳默死死盯著門下的縫隙。樓道的光線昏暗，但那縫隙里，似乎有更深的陰影在晃動。

時間一秒一秒地爬過，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謶诌o了他的喉嚨。

跑？臥室只有一個門，就是通往客廳的這個。窗戶？這是七樓。

對抗？他下意識地摸向背包側(cè)袋，冰涼的金屬保溫杯給了他一絲微弱的、可笑的勇氣。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死寂的等待逼瘋的瞬間——

啪嗒…

那聲音又響了一下。但這一次，方向變了。

它不再是停在正門口，而是……向著走廊的另一端，慢慢地、一步一頓地，挪遠了。

啪嗒…啪嗒…

聲音逐漸減弱，最終消失在樓道盡頭，被淅瀝的雨聲重新吞沒。

走了？

陳默幾乎虛脫，后背的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內(nèi)里的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又涼又膩。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心臟依舊狂跳不止，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的痛感。

是錯覺嗎？被委托弄得神經(jīng)緊張產(chǎn)生的幻聽？

他腿腳發(fā)軟，幾乎是躡手躡腳地，蹭到房門后，屏住呼吸，將眼睛湊近貓眼。

貓眼視野有些扭曲，樓道里空無一人?；璋档臒艄庀?，只有老舊的地磚反射著微弱的光。

他稍微松了口氣，但緊繃的神經(jīng)并未完全放松。猶豫了幾秒，他顫抖著手，輕輕擰開了門鎖，將房門拉開一條極細的縫隙。

一股帶著雨腥氣的冷風立刻鉆了進來。

他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走廊空空蕩蕩。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向門口的地面。

下一秒，他的血液幾乎再次凍結(jié)。

就在704房門外的地磚上，清晰地印著兩個濕漉漉的腳印。水跡尚未完全干涸，邊緣清晰，形狀模糊，能看出是某種膠底鞋的印記。

不是幻覺！

真的有什么東西剛才就站在這里！站了那么久！

那它為什么沒有進來？為什么又離開了？

無數(shù)的疑問和更深的恐懼瞬間淹沒了他。他猛地縮回頭，砰地一聲輕響關(guān)上門，迅速反鎖，甚至下意識地用后背抵住了門板，仿佛這樣就能阻擋門外那未知的存在。

他的目光驚惶地掃過這間寂靜的公寓，此刻，這里的每一件物品似乎都蒙上了一層詭譎的色彩。那杯沒喝完的水，那件搭在沙發(fā)上的披肩，都像是隱藏著無數(shù)雙眼睛，在暗中窺視著他。

必須立刻離開這里！

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

他的視線重新落回床頭柜上那部手機。一切的根源都是它！

毀了它！立刻毀了它！然后馬上走！

恐懼壓倒了那該死的好奇心。他不再猶豫，一把抓向那部手機，入手是一片刺骨的冰涼，凍得他指尖一痛。

他環(huán)顧四周，想找東西砸碎它。視線鎖定在墻角一個金屬垃圾桶上。他沖過去，舉起手機，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金屬桶的內(nèi)壁狠狠砸去！

就在手機即將與金屬碰撞的前一秒——

嗡……

手中的機身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屏幕，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

蒼白的光瞬間照亮了陳默驚恐失措的臉。

那碎裂的屏幕上，沒有鎖屏界面，沒有應用圖標，只有一片刺眼的、模擬老式電視的雪花點，發(fā)出細微的滋滋電流聲。

緊接著，雪花扭曲，幾行歪歪扭扭、如同血書般的紅色字跡，一點點地、掙扎著浮現(xiàn)出來，占滿了整個屏幕：

【找到它】 【我的項鏈】 【不然】 【下一個就是你】

鮮紅的字跡像擁有生命般，在屏幕上微微搏動。

陳默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甩開手！

手機啪嗒一聲掉在鋪著地毯的地上，屏幕朝上，那血紅的字跡依然頑固地亮著，在這昏暗的臥室里，投下一片詭異的光斑。

滋滋的電流聲仿佛變成了陰冷的低笑。

陳默渾身冰冷，大腦一片空白。

下一個……就是我？

就在這時——

咚咚咚！咚咚咚！

一陣完全不同、急促而用力的敲門聲猛地響起！同時傳來的還有一個男人中氣十足、帶著不耐煩的喊聲：

“開門！警察！里面的人，聽見沒有，開門！”

警察？！

陳默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懵了一瞬，巨大的恐懼和這現(xiàn)實的呼喊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分不清哪個更可怕。

他下意識地看向地上的手機，屏幕上的血字依舊刺眼。

警察為什么會上門？是鄰居聽到了剛才的動靜報警了？還是……

敲門聲更重了，幾乎是在砸門。“開門！聽到?jīng)]有！”

陳默心臟狂跳，手忙腳亂地一把抓起地上的手機，屏幕上的字跡在他觸碰的瞬間消失了，變回一片死黑。陳默把它塞進背包最底層，又胡亂將幾個裝好的垃圾袋踢到角落。

他深吸幾口氣，努力想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一點，然后顫抖著手，擰開了門鎖。

門外的樓道燈亮著。一個穿著警用雨衣、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眉頭緊鎖，臉上帶著例行公事的嚴肅和不耐煩。雨水正從他的雨衣帽檐滴落。

他銳利的目光迅速掃過陳默蒼白的臉、手上的橡膠手套，以及門內(nèi)顯然正在打包整理的景象。

“你是戶主？”警察開口，聲音帶著雨夜的冷意。

“不、不是……”陳默的聲音有些發(fā)干，“我是……遺物整理公司的。”

警察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后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屋內(nèi)。

“有人報警，說聽到這個樓層有奇怪的動靜和……尖叫。”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審視，“怎么回事？這么晚還在工作？”

陳默的喉嚨發(fā)緊，剛才那濕漉的腳步聲和手機屏幕的血字在他腦中瘋狂盤旋。

說不說？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