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英的算盤落了空,連著幾日都沒再尋事,東跨院靜得反常。林晚卻沒松勁,讓青禾借著給各院送節(jié)令糕點的由頭,悄悄留意著動靜——她知道,季春英不是歇了手,是在等更合適的時機。
這日午后,林晚正在窗前翻母親留下的醫(yī)書,忽聞院外傳來一陣細碎的爭執(zhí)聲,夾雜著瓷器落地的脆響。青禾匆匆從外回來,眉頭擰得緊緊的:“小姐,是東跨院的小丫鬟,在廚房跟張媽吵起來了,說……說張媽偷了英姨的一支銀簪。”
林晚指尖頓在書頁上:“銀簪?什么樣的銀簪?”
“說是英姨常戴的那支梅花簪,前日還戴在頭上,今日找不見,問遍了院里人,都說沒見。方才小丫鬟去廚房要熱水,瞥見張媽發(fā)間插著支相似的,就吵起來了?!鼻嗪痰吐暤溃皬垕尵褪窃蹅儼仓迷谖骺缭嚎粗指5哪莻€,她哪來的銀簪?怕是……”
“怕是季春英故意丟的?!绷滞砗仙蠒?,眼底清明,“張媽是我讓去盯著林福的,季春英拿她開刀,是想指桑罵槐?!?/p>
正說著,就見劉媽領著兩個丫鬟氣勢洶洶地過來,見了林晚,臉上堆著假笑,語氣卻帶著刺:“晚小姐,您可得給英姨評評理。我家英姨那支梅花銀簪,是老夫人留下的念想,今日不見了,偏巧在張媽頭上找著了。張媽是您院里派去西跨院的人,這事……”
林晚沒等她說完,轉(zhuǎn)頭對青禾道:“去西跨院把張媽叫來,順便問問林福,這幾日有沒有見張媽拿過陌生的銀簪?!?/p>
劉媽眼神閃了閃:“不過一支銀簪,何必驚動那個混子?”
“話不能這么說。”林晚語氣平淡,“張媽在西跨院當差,除了送飯的丫鬟,就只跟林福照面。她若真拿了英姨的簪子,總得問問是自己偷的,還是……受人所托?!?/p>
劉媽臉上的笑僵了僵,沒再說話。
不多時,張媽跟著青禾來了,手里還攥著支銀簪,臉色發(fā)白:“小姐,這簪子不是我偷的!方才我在院里掃地,見它掉在林福窗臺下,以為是誰不小心落的,就撿起來想先收著,誰知剛插在頭上想找失主,就被東跨院的姐姐攔住了……”
林晚接過銀簪細看——簪頭是鏤空的梅花,簪尾刻著個“季”字,確實是季春英常戴的那支。她抬眼看向林福,他被兩個仆婦押著,縮著脖子不敢看人,聽見問話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沒見誰丟簪子,昨日夜里倒是聽見窗外有響動,以為是貓……”
“貓會掉銀簪?”劉媽立刻接話,“張媽,你別狡辯了!定是你見英姨的簪子好,趁去東跨院送東西時偷了去!”
張媽急得直哭:“我沒有!小姐明鑒,我在林家做了十年,從沒拿過主子一針一線!”
林晚沒理會劉媽,只盯著銀簪簪尾的“季”字看了半晌,忽然道:“青禾,去取盆清水來。”
青禾應聲去了。眾人都不解地看著她,只見林晚把銀簪放進清水里輕輕攪動,水面很快浮起一層極淡的灰垢。她拿起簪子,用帕子擦了擦簪尾:“這簪子英姨日日戴著,簪尾的刻字該是光滑的,可這上面卻有層新的磨痕,像是故意用砂石蹭過,好讓人一眼認出是英姨的東西?!?/p>
她頓了頓,看向劉媽:“英姨若真丟了簪子,怎會不先在自己院里仔細找找,反倒讓丫鬟直接去廚房鬧?張媽撿了簪子沒及時上交是錯,但要說偷……這簪子,怕是有人故意放在西跨院窗臺下的吧?”
劉媽臉色變了變:“晚小姐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英姨還會自己丟了簪子賴人?”
“我沒這么說?!绷滞矸畔裸y簪,語氣轉(zhuǎn)冷,“但張媽是我派去西跨院的人,她若犯了錯,我自然會罰??扇羰怯腥讼虢枰恢⒆訑嚋喫?,連累無辜,我也不能坐視不理?!?/p>
正說著,林季春聞訊趕來,聽聞前因后果,又看了看那支銀簪,臉色沉了下來:“不過一支簪子,值得在院里大吵大鬧?季春英也是,丟了東西不會好好找?張媽雖有疏忽,卻不是偷,罰她兩個月月錢便是。劉媽,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往后少生些事端!”
劉媽被林季春懟得啞口無言,只能悻悻地帶人走了。張媽連忙給林晚和林季春磕頭:“謝小姐,謝大少爺明鑒!”
林季春擺了擺手,看向林晚的眼神里多了幾分贊許:“你倒是看得清楚?!?/p>
“大哥過獎了?!绷滞淼?,“只是季春英這般折騰,怕是不安心只做這些小動作?!?/p>
林季春嘆了口氣:“父親病著,家里本就不寧。她若再這樣,我便去請族里的長輩來評評理。”
等林季春走后,青禾才松了口氣:“小姐,還好你看出了簪子上的磨痕,不然張媽可就冤死了?!?/p>
林晚看著窗外被風吹動的芭蕉葉,輕聲道:“季春英是想試試,我能不能護得住身邊的人。她若能讓張媽背了偷東西的名聲,往后府里的人便會覺得我護不住下屬,自然會漸漸疏遠我?!?/p>
“那她接下來還會做什么?”
“不知道。”林晚拿起醫(yī)書,指尖在“隱忍”二字上輕輕點過,“但她動得越勤,破綻就越多。咱們只需守好自己,等風來便是?!?/p>
而東跨院里,劉媽把林晚的話學了一遍,季春英摔了手里的茶碗,碎瓷片濺了一地:“她倒精明!這點小把戲都被她看穿了!”
“英姨,要不……咱們還是算了吧?大少爺好像也偏向她了。”劉媽小聲勸道。
“算了?”季春英冷笑,“我苦心經(jīng)營這么多年,豈能讓一個黃毛丫頭占了上風?她不是護著身邊人嗎?我就再給她送份‘禮’,看她還能不能笑得出來?!?/p>
她湊到劉媽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劉媽聽著,眼睛漸漸亮了起來,連連點頭:“英姨高明!這次定能讓她吃個啞巴虧!”
季春英看著窗外,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這深宅里,光有精明可不夠,有時候,一點“臟水”就能毀了一個人。她倒要看看,林晚這次還能不能干干凈凈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