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腫瘤科病房
沈念初坐在病房里的小凳子上,面前放著一面手持鏡,鏡面有些模糊,映出她蒼白的臉。陸明川站在她身旁,手里捧著一個紙袋,里面裝著幾頂假發(fā)。
"念初,試試這個。"陸明川從紙袋里取出一頂栗色的短發(fā)假發(fā),輕輕放在她膝頭。
沈念初沒有伸手去接。她望著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像她此刻的心情。化療已經(jīng)進行了兩個療程,她的頭發(fā)開始大把大把地脫落。起初只是幾根幾根地掉,后來是一簇一簇地掉,現(xiàn)在,她的頭上已經(jīng)幾乎沒有什么頭發(fā)了。
"不用了。"她輕聲說,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陸明川嘆了口氣,還是把假發(fā)遞了過來:"試試吧,這樣出門的時候......"
"我不想出門。"沈念初打斷他,伸手推開了假發(fā)。假發(fā)落在地上,發(fā)出輕微的"啪"的一聲。
陸明川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蹲下身,把假發(fā)撿起來,重新放回紙袋里。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東西。
"好,那我們不試。"他柔聲說,"等你想試的時候再說。"
沈念初看著陸明川把假發(fā)放回紙袋,心里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她知道陸明川是為了她好,他總是這樣,溫柔、體貼,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墒牵褪翘岵黄鹁駚?,提不起精神去試那些假發(fā),提不起精神去面對鏡子里的自己。
"明川,"她突然說,"你覺得......我戴假發(fā)會好看嗎?"
陸明川愣了一下,然后坐到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會的,念初。你戴什么都好看。"
沈念初勉強笑了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她知道陸明川是在安慰她,可是,她就是沒辦法對自己有信心。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頭發(fā)稀疏,臉色蒼白,眼神黯淡,哪里還有半點以前那個活潑開朗的沈念初的樣子。
"我害怕。"她突然說,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害怕什么?"陸明川輕聲問。
"害怕......"沈念初咬了咬嘴唇,"害怕我再也長不出頭發(fā)了,害怕我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樣子了。"
陸明川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輕把她摟進懷里。他的懷抱溫暖而安全,像是一個避風港,讓她可以暫時躲避風雨。
"念初,"他輕聲說,"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
沈念初靠在陸明川的懷里,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她知道陸明川說的是真的,他會一直在她身邊,可是,她還是害怕,害怕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樣子了。
——他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害怕鏡子里的自己。
——他永遠不會知道,我寧愿永遠戴著帽子,也不想看到自己光頭的樣子。
——他永遠不會知道,有時候,我寧愿選擇死亡,也不想面對這樣的自己。
陸明川輕輕拍著她的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沈念初在他懷里,漸漸停止了哭泣。她知道,她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她要堅強,要勇敢,要為了陸明川,也為了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明川,"她輕聲說,"我們......再試試吧。"
陸明川抬起頭,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真的嗎?"
沈念初點點頭,然后伸手從紙袋里拿出一頂黑色的長發(fā)假發(fā)。她看著那頂假發(fā),心里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她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一個重新面對自己的開始。
——有些恐懼,只有自己才能克服。
——有些勇氣,只有自己才能找到。
沈念初拿起那頂假發(fā),慢慢地戴在頭上。鏡中的自己,漸漸變成了另一個樣子,一個她不太熟悉,卻又充滿希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