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舞臺落幕時的眼淚

全國賽錄制現(xiàn)場的聚光燈亮得刺眼，肖贊站在舞臺側(cè)幕，手心攥著早已被汗浸濕的舞臺設計手稿。這是他闖過的第八輪比賽，也是決定去留的“生死局”——對手是個從小接受聲樂訓練的男孩，高音清亮，舞臺表現(xiàn)力遠超他這個“跨界”的設計師。

后臺的顯示屏上正播放著選手們的賽前采訪，輪到肖贊時，鏡頭里的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手里還拿著沒畫完的舞臺分鏡圖：“我來這里，是想找一個朋友。如果能留在舞臺上，或許他就能看到我?！碑敃r覺得這話足夠坦誠，可現(xiàn)在再看，卻覺得有點可笑——六年來，他總在做這種“或許”的夢。

“下一位，肖贊，準備上場?！眻鰟盏穆曇舸驍嗔怂乃季w。肖贊深吸一口氣，把設計稿疊好塞進褲兜，整理了一下衣領，一步步走上舞臺。

音樂響起時，他下意識地看向臺下——觀眾席黑壓壓一片，舉著各色燈牌的粉絲在吶喊，可他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這次他帶來的依舊是原創(chuàng)舞臺，背景是他親手設計的動態(tài)插畫：雨天的公交站臺、堆滿課本的宿舍書桌、飄著雪的首爾街頭，每一個場景都是他和王杰的回憶。

他跟著節(jié)奏開口唱歌，聲音比海選時穩(wěn)了許多，可到副歌部分，還是因為緊張破了音。舞蹈動作也有失誤，原本設計好的旋轉(zhuǎn)動作慢了半拍，差點撞到舞臺道具。他能看到評委席上皺眉的表情，能聽到臺下零星的議論聲，心一點點往下沉。

表演結(jié)束時，全場安靜了幾秒，然后才響起稀疏的掌聲。肖贊站在舞臺中央，微微鞠躬，手指緊緊摳著褲兜里的設計稿，紙邊被揉得發(fā)皺。

評委點評時，語氣帶著惋惜：“肖贊，你的舞臺設計很有心意，能看出來你用了很多心思。但選秀比賽終究要看綜合實力，你的唱跳基礎太薄弱了，和其他選手差距明顯?！?/p>

另一位評委補充道：“我們很欣賞你的堅持，也理解你‘尋找朋友’的初心。但這個舞臺需要的是能立刻扛起表演的藝人，很遺憾，你暫時還達不到這個標準。”

當“淘汰”兩個字從評委口中說出時，肖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聚光燈依舊打在他身上，可他覺得冷，比當年在首爾街頭淋雪還要冷。他想擠出一個微笑，說句“謝謝”，可嘴角剛動了動，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不是因為輸了比賽，而是因為那點“離王杰更近”的希望，又一次碎了。他闖過了城市賽，熬過了一輪輪熬夜改設計、練唱跳的日子，以為只要再堅持一下，就能站到更高的地方，就能被王杰看到?？傻筋^來，還是沒能跨進那個圈子的門檻。

后臺的工作人員遞來紙巾，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系，已經(jīng)很棒了。”肖贊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他走到舞臺側(cè)幕，看著下一位選手意氣風發(fā)地走上臺，忽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快三十歲的人了，放棄蒸蒸日上的事業(yè)，來湊年輕人的熱鬧，最后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

他沒等錄制結(jié)束，悄悄離開了現(xiàn)場。走出演播廳時，外面正下著小雨，和他海選那天一模一樣。他沒打傘，任由雨水打在臉上，混著眼淚一起往下流。手機里有林浩發(fā)來的消息：“比賽怎么樣？我在演播廳門口等你?！彼麤]回，只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路過一家便利店時，肖贊走了進去，買了一瓶啤酒。他坐在便利店門口的臺階上，一口一口地喝著，啤酒的涼意順著喉嚨往下滑，卻壓不住心里的委屈。他掏出褲兜里的設計稿，上面畫著他想象中“重逢”的舞臺——背景是雨天的公交站臺，兩個身影在傘下相視而笑?？涩F(xiàn)在，這張圖只能變成一張廢紙。

他想起七年前在星城的雨天，王杰攥著宣傳單說“我肯定能出道”；想起在韓國街頭，他拿著王杰的照片一遍遍問“你認識這個小孩嗎”；想起上海音樂節(jié)上，他舉著傘站在舞臺上，卻只看到王耶啵轉(zhuǎn)身的背影；想起這兩個月來，他每天只睡四個小時，一邊改設計稿一邊練舞，手指被畫筆磨出繭子，膝蓋被摔得青紫……

原來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他一個人的執(zhí)念。

雨越下越大，肖贊把設計稿塞進懷里，慢慢站起身。便利店的燈光照在他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他掏出手機，給林浩回了條消息：“我沒事，在回去的路上了。”然后又點開周教授的對話框，敲了一行字：“教授，謝謝您。對不起，讓您失望了?！?/p>

發(fā)送成功后，他關掉手機，把啤酒瓶扔進垃圾桶，一步步往出租屋的方向走。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fā)和衣服，可他卻覺得清醒了許多——或許，他和王杰的緣分，早就停在大一的那個雨天的公交站臺了。或許，王杰早就忘了他，早就開始了新的生活。

回到出租屋時，肖肖渾身濕透。他打開門，客廳的燈還亮著——是林浩來過，在桌上放了一碗熱粥，旁邊壓著一張紙條：“別跟自己較勁，工作室永遠等你?！?/p>

肖贊走到桌前，看著那碗還冒著熱氣的粥，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他坐在椅子上，慢慢喝著粥，粥的暖意順著喉嚨滑進胃里，一點點驅(qū)散了身上的寒意。

他走到衣柜前，打開最底層的抽屜，把那把傘和英語筆記本拿出來，放在桌上。然后又掏出懷里的設計稿，和它們放在一起。肖贊看著這些東西，忽然笑了笑——自己的18歲到現(xiàn)在24歲，六年了，該放下了。

他關掉客廳的燈，走進臥室。窗外的雨還在下，老梧桐樹的葉子被風吹得沙沙響。肖贊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或許明天醒來，一切都會不一樣?；蛟S，他該把精力放回工作室，該開始新的生活了。至于王杰，就把他留在回憶里，留在大一的那個雨天的公交站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