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攥著那張描了星圖的紙，指尖還留著鉛筆紋路的觸感，聽見江馳的話時，耳尖的紅意又往臉頰漫了些。她抬頭撞進(jìn)他眼里——午后的陽光穿過走廊的窗，在他睫毛上落了層細(xì)碎的金，連瞳孔里都映著窗外飄飛的銀杏葉，像把整個秋天的光影都裝在了里面。

“好啊?！彼犚娮约旱穆曇糨p輕落下來，帶著點(diǎn)沒藏住的雀躍，連指尖都悄悄松了松攥緊的紙，怕把那描了“夏”字的星圖揉出褶皺。

江馳立刻彎了彎眼，伸手拎起腳邊的玻璃罐——方才飄進(jìn)來的幾片銀杏葉被他小心地收進(jìn)了罐里，和先前攢的那些疊在一起，金紅色的桂花在罐底輕輕晃了晃，甜香混著風(fēng)飄過來?！澳亲甙?，再晚些日落就低了，西偏南15°的角度，得在看臺第三級臺階上看最清楚?！彼f著，很自然地放慢了腳步，跟在林知夏身側(cè)，肩膀離她不過一拳的距離，卻沒再靠近半分。

走廊盡頭的風(fēng)更盛些，吹得林知夏的發(fā)梢掃過耳尖，她偏頭時，看見江馳手里的玻璃罐在陽光下晃出細(xì)碎的光，罐壁上還沾著半片小小的桂花，是方才從罐口漏出來的。“你這罐子快裝滿了吧？”她指著罐里層層疊疊的銀杏葉，刻意讓聲音輕快些，掩飾方才沒說出口的心跳。

“還早，”江馳低頭看了眼罐子，指尖又輕輕敲了敲壁面，“想攢到霜降，那時候銀杏葉全變成金紅色，再夾進(jìn)標(biāo)本冊里。對了，上次跟你說的標(biāo)本冊，我在文具店挑了本牛皮紙封面的，內(nèi)頁是硫酸紙，夾葉子不會留印子。”他說這話時，腳步頓了頓，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摸出顆水果糖，剝開糖紙遞給她，“剛在小賣部買的，橘子味的，你上次說物理課犯困的時候喜歡含這個?！?/p>

林知夏接過糖，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兩人都頓了一下，又飛快地移開。糖在舌尖化開清甜的橘子味，她忽然想起上次物理課，自己趴在桌上打哈欠，隨口跟同桌說“要是有橘子糖就好了”，沒想到被前桌的江馳聽了去。

穿過教學(xué)樓的拱門，操場的風(fēng)迎面撲來，帶著銀杏葉的清香和泥土的濕潤。東邊那棵老銀杏樹果然長得茂密，樹干粗得要兩人合抱，葉子落了滿地，像鋪了層金紅色的地毯。江馳先走到樹下，彎腰撿起一片邊緣完整的葉子，對著陽光看了看：“你看這片，葉脈是深褐色的，像畫上去的紋路，夾在標(biāo)本冊里肯定好看?！彼讶~子遞過來時，指尖小心地捏著葉子的邊緣，怕碰壞了鋸齒狀的邊。

林知夏接過葉子，指尖撫過葉脈，忽然想起昨天草稿紙上那片標(biāo)著“北偏東30°”的銀杏葉——原來他當(dāng)時畫的，就是這片葉子的模樣。“你那天在草稿紙上畫的，就是這棵樹的葉子吧？”她抬頭問，眼里帶著點(diǎn)篤定。

江馳的耳尖又紅了些，蹲下身撿葉子的動作頓了頓，才低聲應(yīng)道：“嗯，那天物理課講方位角，想著你總記不清‘北偏東’和‘東偏北’的區(qū)別，就畫了片葉子標(biāo)了角度，想下課拿給你看，結(jié)果下課你被老師叫去辦公室了。”他說著，又撿起一片葉子，疊在方才那片上，“后來看你沒問，就沒好意思提?！?/p>

林知夏的心忽然像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原來那些她以為的“巧合”，全是他藏在細(xì)節(jié)里的心思。她蹲下身，和他一起在落葉里翻找，指尖偶爾碰到對方的手，就飛快地縮回來，又忍不住在下次撿葉子時，悄悄往他那邊湊了湊。

“差不多了，”江馳看了眼手機(jī)上的時間，把撿好的葉子放進(jìn)玻璃罐，“日落要開始了，去看臺吧。”他拎著罐子走在前面，林知夏跟在后面，看著他的背影——校服外套的下擺被風(fēng)吹得輕輕晃，口袋里露出半張折起來的紙，是方才畫星圖剩下的草稿。

看臺的臺階被陽光曬得暖暖的，江馳選了第三級臺階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這兒，視線剛好對著西偏南15°?！绷种陌ぶ拢瑑扇酥g隔著一拳的距離，卻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溫度。

遠(yuǎn)處的太陽慢慢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邊緣還鑲著層淡紫色的光暈，剛好落在操場的圍欄旁，和江馳說的角度分毫不差。“你怎么知道今天日落是這個角度？”林知夏望著天邊的晚霞，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這份安靜。

“上周地理課學(xué)的太陽高度角，”江馳從口袋里掏出個小小的筆記本，翻開給她看，上面畫著簡易的示意圖，標(biāo)著不同季節(jié)日落的角度，“昨天查了天氣預(yù)報，今天晴天，就算了算，想著說不定能帶你來看?！彼淖舟E工整，連示意圖的線條都畫得筆直，旁邊還寫著一行小字：“10月23日，日落西偏南15°，適合和林知夏一起看?！?/p>

林知夏的目光落在那行小字上，心跳忽然快了起來，連呼吸都變得輕了些。她攥著手里的銀杏葉，指尖微微發(fā)燙，忽然想起那張星圖上的“夏”字，想起罐底的桂花，想起草稿紙上的銀杏葉——原來他把所有沒說出口的話，都藏在了這些細(xì)碎的細(xì)節(jié)里。

“對了，”江馳忽然從書包里拿出個小盒子，遞到她面前，盒子是淡藍(lán)色的，上面畫著小小的星圖，“上次你說標(biāo)本冊的標(biāo)簽不好看，我在文具店挑了這個，里面是星星形狀的貼紙，還有你喜歡的淡藍(lán)色絲帶，以后夾葉子的時候，可以貼在旁邊做標(biāo)記?！?/p>

林知夏接過盒子，指尖觸到盒面的紋路，忽然鼓起勇氣抬頭看他。天邊的日落正慢慢往下沉，橘紅色的光落在江馳的臉上，把他的耳尖染得更紅了?！敖Y，”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fā)顫，卻還是接著說，“你畫星圖的時候，是不是特意把‘夏’字描得比別的字深？”

江馳的動作頓了頓，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手里的玻璃罐，罐里的銀杏葉輕輕晃了晃。他沉默了幾秒，才低聲說：“是，想著你下次看的時候，能第一眼就找到它。”他抬頭看向她，眼里映著晚霞的光，像裝了漫天的星子，“林知夏，我攢的銀杏葉，畫的星圖，算的日落角度，都是為了你。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陣風(fēng)吹過，卷起地上的銀杏葉，落在兩人之間。林知夏的耳尖紅透了，攥著盒子的手緊了緊，卻忽然笑了起來，把手里那片邊緣完整的銀杏葉遞給他：“那這片葉子，我要夾在標(biāo)本冊的第一頁，旁邊貼星星貼紙，還要標(biāo)上‘10月23日，西偏南15°的日落’?！?/p>

江馳接過葉子，看著她眼里的笑意，忽然也笑了，耳尖的紅意慢慢褪去，變成了溫柔的粉色。他把葉子放進(jìn)玻璃罐，和其他的葉子疊在一起，然后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等霜降那天，我們一起把葉子夾進(jìn)標(biāo)本冊，好不好？那天的日落角度是西偏南20°，我們還來這兒看?！?/p>

林知夏點(diǎn)點(diǎn)頭，指尖輕輕回碰了他一下，然后望向天邊的日落——太陽已經(jīng)沉到了圍欄下，只留下最后一片橘紅色的光，落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風(fēng)又吹過，帶著銀杏葉的清香和桂花的甜意，罐里的葉子輕輕晃著，像在訴說著那些沒說出口的心事，而那張描了“夏”字的星圖，被林知夏小心地放進(jìn)了口袋，和那顆橘子糖一起，成了這個秋天最溫暖的秘密。

遠(yuǎn)處的教學(xué)樓傳來下課鈴，驚飛了落在銀杏樹上的麻雀，卻沒驚擾看臺上的兩人。江馳拎著玻璃罐，林知夏攥著那個淡藍(lán)色的盒子，兩人并肩走下看臺，腳步放慢了些，像是想把這西偏南15°的日落，和身邊人的溫度，都悄悄藏進(jìn)心里，留到霜降那天，留到以后的每一個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