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將陳明與蘇晚的照片歸檔時,指尖無意間擦過老式收音機的木質(zhì)外殼。積灰簌簌落下,露出機身側(cè)面一道淺淺的刻痕——是個小小的“星”字,刻得倉促,邊緣還帶著毛糙的木紋。
這臺幫蘇晚傳遞過信箋的收音機,自昨夜后便沒再發(fā)出過聲響,此刻卻像被刻痕喚醒般,突然“咔嗒”響了一聲,隨即傳出沙沙的電流聲。林野屏住呼吸,這次沒有海浪聲,只有一段極輕的、帶著電流雜音的男聲,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小星,明天我就要去南方了,收音機你留著,想我的時候……”
聲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猛地掐斷了信號。林野愣住,低頭看向刻痕,又想起蘇晚消失前說的“它還藏著另一段回憶”。他試著輕輕敲了敲收音機的喇叭,電流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個帶著哭腔的女聲,斷斷續(xù)續(xù):“阿哲,我收到你寄的明信片了,可收音機壞了,我再也沒聽到你的聲音……”
倉庫外傳來腳步聲,是來整理捐贈舊物的張姨。她看見林野對著收音機發(fā)呆,笑著走過來:“這機子啊,上個月一個老太太捐的,說放家里占地方,捐之前還哭了好一陣呢?!?/p>
“張姨,您知道捐機子的老太太叫什么嗎?”林野急忙追問。
張姨想了想,搖頭道:“沒留全名,就登記了個‘李’字。不過她提過一嘴,說這收音機是年輕時愛人送的,1989年的款,當時要攢三個月工資才能買到?!?/p>
1989年、“小星”、南方、壞了的收音機……林野將碎片拼在一起,突然想起倉庫角落堆著的一箱舊明信片。他快步跑過去,在滿是霉味的紙箱里翻找,指尖終于觸到一張泛黃的卡片——正面是南方水鄉(xiāng)的石橋,背面用圓珠筆寫著:“小星,收音機若修不好,就去巷口老周的維修點,他認得這款機子。阿哲留。”日期是1990年3月12日。
林野攥著明信片回到收音機旁,試著將卡片貼在喇叭上。和上次一樣,紙張在電流中微微顫抖,一段清晰的男聲緩緩流出,比之前完整得多:“小星,我在南方找到穩(wěn)定的工作了,下個月就回來接你。老周說收音機他能修,你別急,等我回來,我們就用它聽最喜歡的《夜空守望者》?!?/p>
電流聲漸漸平息,收音機的指示燈閃了閃,徹底暗了下去。林野正愣神,倉庫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請問……這里有臺1989年的熊貓牌收音機嗎?”
他抬頭,看見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站在門口,手里攥著個褪色的布包,眼神里滿是期待。老太太看見林野身旁的收音機,腳步頓住,眼淚突然落了下來:“是它,是阿哲送我的那臺?!?/p>
林野將明信片遞過去,老太太接過,指尖撫過背面的字跡,哽咽道:“1990年他沒回來,后來我才知道,他在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這些年我一直找老周,可他早就搬走了,我還以為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p>
她將布包打開,里面是個小小的修理盒,還有一張泛黃的維修單——是老周2020年留下的,上面寫著:“熊貓牌收音機已修好,若機主看到,可來取。”原來老太太這些年一直在找老周,卻不知老周早已離世,只留下這張維修單,被前幾天整理舊物的志愿者誤收進了倉庫。
林野按下收音機的開關,這次沒有電流聲,而是緩緩流出一段熟悉的旋律——正是《夜空守望者》的開場曲。老太太愣了愣,隨即笑著擦了擦眼淚,輕聲跟著旋律哼唱起來。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她身上,也落在那臺終于恢復聲響的收音機上,仿佛時光在此刻,悄悄補上了當年未說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