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住的老房子是土坯墻，房梁上掛著玉米棒子和干辣椒。那時(shí)候沒有抽水馬桶，起夜得去院子里的旱廁。有年冬天，天特別冷，半夜奶奶被凍醒，披了件棉襖就往外走。

剛走到院子中間，就聽見后背傳來“嗚嗚”的聲音，像小貓叫，又像風(fēng)吹過破紙殼。奶奶以為是村里的野狗，回頭看了看，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老槐樹的枝椏在月光下晃著影子。她沒在意，繼續(xù)往前走，可那聲音又響了，這次更近，就在后脖子下面，暖暖的，像是有口氣吹在衣領(lǐng)里。

“誰啊？”奶奶喝了一聲，順手摸了摸后背，啥也沒有。她心里有點(diǎn)發(fā)毛，加快腳步往旱廁走，那聲音卻跟著她，“嗚嗚”的，斷斷續(xù)續(xù)，像是在哭。等她上完廁所往回走，那聲音突然變了，變成了“吱呀——吱呀——”，跟老槐樹下的石磨轉(zhuǎn)起來的聲音一模一樣。

奶奶年輕時(shí)膽子大，可那天晚上也慌了神，一路小跑回屋，關(guān)上門，靠在門后喘粗氣。第二天一早，她去院子里看，老槐樹的樹干上，不知啥時(shí)候多了個(gè)樹洞，洞口邊緣磨得光溜溜的，像是被人用手摸了幾十年。奶奶蹲在樹洞跟前，聽見里面?zhèn)鱽怼皢鑶琛钡穆曇?，跟昨晚的一模一樣?/p>

后來她找了村里的木匠，把樹洞堵上了?？啥律系牡诙?，樹洞又開了，里面還多了片羽毛——是村里老張家那只丟了半年的蘆花雞的羽毛。奶奶說，那是樹精饞雞，半夜里想拉著她的后背，讓她幫忙找雞吃。從那以后，她起夜都帶著個(gè)手電筒，照得后背亮堂堂的，再也沒聽見那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