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東頭有條河，叫響水河，河底的石頭縫里，常年住著魚。那年夏天，村里的二蛋子去河邊割草，割著割著，發(fā)現(xiàn)草叢下面有個亮閃閃的東西，扒開草一看，是顆珠子，圓溜溜的，有雞蛋那么大，太陽一照，能映出七種顏色，像是把彩虹揉在了里面。

二蛋子才八歲，覺得好玩，就把珠子揣在兜里。割完草回家，他娘問他兜里裝的啥，他拿出來給娘看，他娘嚇得臉都白了，說那是龍珠，是河神的寶貝，趕緊扔回去?？啥白由岵坏?，趁他娘不注意，把珠子含在嘴里，一不小心，咽下去了。

當天晚上，二蛋子就不對勁了。渾身發(fā)燙，嘴里直冒水泡，喊著“渴、渴”，喝了一瓢又一瓢的水，肚子卻越來越大，像是揣了個皮球。他娘急得直哭，找了村里的郎中，郎中號了脈，搖著頭說：“這不是病，是撞了邪，趕緊找河神認錯去?！?/p>

村里人抬著二蛋子往響水河走，剛到河邊，二蛋子突然坐了起來，皮膚開始變綠，身上長出了鱗片，手指尖變成了尖尖的爪子。他娘撲過去想抱他，可二蛋子已經站不穩(wěn)了，身子往河里倒，掉進水里的瞬間，尾巴露了出來——是蛇的尾巴，長長的，帶著綠花花的鱗。

村里人都看呆了，眼睜睜看著二蛋子變成一條大蛇，順著河水流走，頭也沒回。后來有人說，二蛋子吞了龍珠，變成河神了；也有人說，他是被龍珠里的蛇精附了身，回河里找同伴去了。奶奶說，那龍珠是河底的老蛇修煉了百年結的丹，二蛋子是個有福的，只是福分太沉，扛不住，就跟著丹走了——有些東西，不是你的，拿了，就得跟著它走。

故事四：會說話的收音機

爺爺走得早，奶奶有個舊收音機，是爺爺年輕時從鎮(zhèn)上供銷社買的，紅殼子，上面印著“牡丹”兩個字。那收音機早就壞了，只能聽見“滋滋”的電流聲，可奶奶舍不得扔，放在床頭的柜子上，每天都擦一遍。

有年春天，村里來了個收廢品的，推著個三輪車，喊著“收廢品嘍——”。奶奶聽見了，想起床頭的收音機，就拿出來，想賣給收廢品的。收廢品的接過收音機，掂量了掂量，說：“嬸子，這玩意兒壞了，不值錢，給你五毛錢?！?/p>

奶奶點點頭，剛要把錢接過來，收音機突然響了，不是“滋滋”的電流聲，是個男人的聲音，清清楚楚：“別賣我，別賣我，我還能說……”

奶奶和收廢品的都嚇了一跳，收廢品的手一松，收音機掉在地上，紅殼子摔裂了?？赡锹曇暨€在響，從裂口里傳出來，還是那個男人的聲音：“我是你家老頭子，我在里面待了三年了，每天都聽你說話……”

奶奶當時就哭了，蹲在地上撿收音機，手都抖了。收廢品的嚇得推著車就跑，嘴里喊著“邪門！邪門！”。奶奶把收音機抱回屋，擦干凈，放在床頭，那聲音還在響，有時候說爺爺年輕時的事兒，有時候說村里的新鮮事，有時候就安安靜靜的，像是在聽她說話。

后來有天晚上，奶奶給收音機換電池，發(fā)現(xiàn)電池槽里有根頭發(fā)，是爺爺?shù)摹獱敔斏邦^發(fā)就白了，那根頭發(fā)也是白的，纏在電池上，像是在牽著什么。奶奶說，爺爺舍不得她一個人，就躲在收音機里，陪著她說話。直到那年冬天，收音機突然不響了，奶奶打開電池槽，那根頭發(fā)也沒了。她知道，爺爺是放心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