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林知夏跟著顧硯走出公寓樓。夜風(fēng)裹著雨水吹進(jìn)她衣領(lǐng),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卻沒說話。
顧硯也沒解釋要去哪里,只是低聲說:“有些事,必須親眼看到。”
他撐開傘,兩人共用一柄黑色大傘,踩著水洼往醫(yī)院方向走。雨絲在路燈下織成銀線,遠(yuǎn)處救護(hù)車鳴笛由遠(yuǎn)及近,像一聲壓抑的嘆息。
醫(yī)院老區(qū)靜得出奇,連流浪貓都不見蹤影。他們來到一座廢棄的婦產(chǎn)科大樓前。建筑外墻斑駁,窗戶破碎,門牌銹蝕得幾乎辨認(rèn)不清。林知夏停下腳步,環(huán)視四周,心中升起不安。
“你為什么會有這把鑰匙?”她看著顧硯掏出一把老舊鐵鑰匙,插入生銹的鎖孔。
他沒有回答,只是握緊她的手,帶著她走進(jìn)黑暗深處。
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混雜著淡淡的消毒水味。走廊盡頭傳來滴水聲,像是誰在哭。
他們穿過長廊,來到一間破舊的護(hù)士站。墻上貼著褪色的值班表,角落里堆著發(fā)霉的病歷夾。顧硯點燃一支手電筒,光束掃過墻壁,映出一張泛黃的科室合影——照片上站著他的母親。
林知夏怔住,她突然有了模糊的印象,似乎小時候見過這張照片。
“這是我媽?!鳖櫝幝曇舻蛦?,“她在太平間去世的時候,手里還攥著一份病歷?!?/p>
林知夏喉嚨發(fā)緊,想問什么,卻被堵在胸口。
顧硯從懷表夾層取出一張泛黃的照片,正是他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證據(jù)殘片,上面寫著一個醫(yī)生的名字:“林婉秋”。
那是她母親的名字。
林知夏顫抖著問:“你……早就知道我母親是誰?”
顧硯低頭,聲音沙啞:“我知道很多事。但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怕你知道后,再也不會回頭?!?/p>
“你怕我恨你?”她聲音發(fā)顫。
“我怕你離開我?!彼K于抬頭看她,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刺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她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喉嚨哽住。她確實恨他——因為他的隱瞞,因為他的沉默,因為他明明知道真相,卻從未向她吐露一字。
可她也愛他,像十歲那年站在雪地里等他時那樣,愛得毫無保留。
“你父親是顧明遠(yuǎn)?!彼K于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你母親死在他負(fù)責(zé)的醫(yī)院。而我母親……替換了病歷?!?/p>
顧硯點頭,眼底掠過一絲痛意。
“那你呢?”她問,“你這些年追查這些事,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贖罪?”
“都不是?!彼兆∷氖郑拔沂菫榱四??!?/p>
她愣住。
“你以為我讓你回來,只是為了醫(yī)院項目?”他苦笑,“不,我讓你回來,是因為我知道真相就在這里。我想親手揭開它,然后告訴你,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母親的錯。”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但更關(guān)鍵的是——我想讓你回來,回到我身邊。”
林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說些什么,卻被他輕輕按住肩膀。
“別急著回應(yīng)?!彼f,“我們還有地方要去?!?/p>
他們穿過一道暗門,下到醫(yī)院地下檔案室。這里塵封多年,空氣中彌漫著紙張腐朽的氣息。燈光昏暗,偶爾有老鼠竄過的聲音。
林知夏在一堆舊病歷中翻找,終于找到了父親簽字的那份保密協(xié)議,上面寫著:“自愿離崗”。
她的手指顫抖,聲音哽咽:“這不是‘自愿’……這是威脅!”
顧硯站在她身后,輕聲說:“你母親替換了病歷,救了我爸。但她也因此被排擠、被污名化……最后被迫離開醫(yī)院?!?/p>
“所以她才移民?”林知夏喃喃自語。
“對?!鳖櫝廃c頭,“她不想你卷入這場風(fēng)波。她想讓你重新開始。”
林知夏的眼淚無聲落下。
她終于明白,那個暴雨夜,母親為什么給她注射鎮(zhèn)靜劑;為什么臨行前帶她去看最后一場雪;為什么她手腕內(nèi)側(cè)系上紅繩——那是止血帶的位置。
她母親早已預(yù)料到自己可能遭遇不測,卻只留下這一根紅繩,提醒女兒記得活著的價值。
“你還愛我嗎?”她忽然抬頭,聲音哽咽。
顧硯愣了一下,隨即伸手捧住她的臉:“我不是來贖罪的,我是來要回你的人?!?/p>
她閉上眼,任由眼淚滑落。他的手掌溫暖,指節(jié)微微發(fā)硬,像少年時期握著她的那只手。
就在這時,門開了。
“你們還真敢來?!碧K晴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袋。
林知夏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會在這兒?”
“是有人寄到公司來的。”蘇晴將袋子遞過來,“署名是你?!?/p>
林知夏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封值班護(hù)士的遺書。筆跡潦草,字里行間滿是恐懼和絕望。
“當(dāng)年顧母遭人陷害致死?!碧K晴低聲說,“這份遺書是她藏在病歷夾里的。她本來想揭發(fā),卻被滅口。”
林知夏的手指緊緊攥住紙頁,指甲幾乎掐破紙張。
“原來……我媽也知道?!彼馈?/p>
“她一直在保護(hù)你。”顧硯說。
“可她也騙了我?!彼曇舭l(fā)澀。
“她不想你承受這些。”顧硯握住她的手,“就像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但我明白,只有你自己親眼看到,才能真正放下?!?/p>
林知夏點點頭,淚水再次模糊視線。
“謝謝你。”她輕聲說。
顧硯笑了,笑容里帶著釋然。
就在這時,燈滅了。
黑暗吞沒了整個檔案室。
腳步聲響起,緩慢、沉重,像是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
“你們……不該來這里?!币粋€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低沉、陰冷。
林知夏屏住呼吸,耳邊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顧硯迅速將她拉到身后,手電筒照向聲源,卻只照見一片虛無。
腳步聲遠(yuǎn)去,黑暗中傳來一聲冷笑。
“游戲才剛剛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