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籠罩A01休息室,比昨夜更沉,更靜。丁程鑫躺在床上,明明身體疲憊到了極點,意識卻清醒得可怕。胃部的隱痛并未完全消失,像背景音一樣持續(xù)低鳴,而更糟糕的是,白天強行壓下的頭暈和寒意,在夜深人靜時卷土重來,甚至變本加厲。
他蜷縮起來,拉高被子,卻感覺那寒意是從骨頭縫里透出來的,四肢百骸都泛著酸軟無力。喉嚨干得發(fā)痛,他想喝水,床頭柜上的水杯卻仿佛遙不可及。稍微一動,就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暈眩。
他知道,發(fā)燒又來了,而且比昨晚更兇。
不能讓他們知道。這個念頭強烈地支撐著他。他死死咬住下唇,試圖用疼痛保持清醒,忍耐著身體一陣冷一陣熱的不適感。汗水浸濕了額發(fā),黏在皮膚上,冰冷又黏膩。他緊緊閉著眼,祈禱這陣難受能像昨晚一樣,在忍耐中過去。
然而,體溫卻在不受控制地攀升。意識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門外偶爾傳來的細微動靜,此刻都像是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敲擊著他緊繃的神經(jīng)。
“咳……咳咳……”一陣無法抑制的干咳沖破喉嚨,帶著灼熱的痛感。他蜷縮得更緊,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幾乎是咳嗽聲響起的瞬間,外面客廳似乎有什么動靜停了下來。
丁程鑫的心猛地一提。
幾秒后,清晰的腳步聲靠近了他的房門,沒有敲門,門把手直接被轉(zhuǎn)動——門依舊沒有反鎖。
馬嘉祺站在門口,借著客廳透進來的光,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個蜷縮成一團、明顯不對勁的身影。他快步走進來,伸手探向丁程鑫的額頭。
滾燙!
比昨晚的溫度更高。
丁程鑫在他冰涼的指尖觸碰到皮膚的瞬間,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卻被馬嘉祺另一只手穩(wěn)穩(wěn)按住。
“又發(fā)燒了。”馬嘉祺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但動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他掀開被子,試圖讓丁程鑫透透氣。
“走開……”丁程鑫的聲音微弱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掙扎著想要擺脫他的鉗制,卻因為高燒和虛弱,力道小得可憐。
馬嘉祺沒有理會他無力的反抗,直接彎腰,將他連人帶被子一起打橫抱了起來。
“你干什么!”丁程鑫驚怒交加,眩暈感因為突然的失重而加劇,他下意識地抓住了馬嘉祺胸前的衣襟,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去醫(yī)院,或者叫醫(yī)生來,你選?!瘪R嘉祺抱著他,大步往外走,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的手臂穩(wěn)健有力,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遞過來一種近乎燙人的體溫和屬于黑檀苦艾酒的、極具壓迫感的氣息。
丁程鑫被他抱在懷里,這種完全失去掌控、被迫依賴的姿勢讓他屈辱得渾身發(fā)抖?!胺盼蚁聛怼易约耗茏摺彼目棺h虛弱不堪。
客廳里,其他幾人似乎都被驚動了,紛紛從房間或客廳各處看了過來??吹今R嘉祺抱著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個燒得通紅臉頰的丁程鑫,神色各異。
“怎么了?”張真源關(guān)切地上前。
“高燒,比昨晚嚴重?!瘪R嘉祺言簡意賅,抱著丁程鑫就往客廳沙發(fā)走去,“浩翔,聯(lián)系醫(yī)生,讓他立刻過來。”
嚴浩翔沒有多問,立刻拿出手機。
“我不去……不用醫(yī)生……”丁程鑫還在掙扎,聲音卻越來越小,高燒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氣。他被馬嘉祺放在沙發(fā)上,陷進柔軟的皮質(zhì)里,想起身,卻一陣頭暈?zāi)垦?,又跌坐回去?/p>
宋亞軒蹲在沙發(fā)邊,看著他燒得迷迷糊糊還強撐著要起來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丁哥你別動了,都燒成這樣了!”
那只手的熱度透過薄薄的睡衣傳來,丁程鑫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甩開:“別碰我!”
他的反應(yīng)激烈,帶著病人特有的敏感和脆弱。
宋亞軒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隨即抿了抿唇,沒再動作,但眼神卻一直沒離開過丁程鑫。
劉耀文皺著眉站在一旁,看著丁程鑫燒得眼神都有些渙散,卻依舊強撐著不肯服軟的樣子,心里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感又涌了上來。他轉(zhuǎn)身去倒了杯溫水,遞過來,語氣硬邦邦的:“喝水!”
丁程鑫別開頭,不肯接。
馬嘉祺接過水杯,在丁程鑫身邊坐下,一手扶住他的后頸,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將水杯湊到他唇邊:“丁程鑫,別挑戰(zhàn)我的耐心。”
他的聲音很低,只有他們兩人能聽清,但那其中的威脅意味,比滾燙的體溫更讓丁程鑫感到冰冷。他被迫仰起頭,小口小口地吞咽著溫水,水流緩解了喉嚨的干痛,卻無法澆滅心頭的屈辱。
醫(yī)生來得很快,依舊是嚴浩翔家的那位。檢查后,確認是病毒性感冒引發(fā)的反復(fù)高燒,加上胃炎未愈,身體抵抗力太差。
“需要輸液,補充電解質(zhì)和營養(yǎng),光靠吃藥退燒效果不好,而且他胃部情況也不允許口服大量藥物?!贬t(yī)生給出專業(yè)建議,“我這里設(shè)備不全,最好還是去醫(yī)院……”
“不去醫(yī)院?!倍〕迢蚊偷亻_口,聲音虛弱卻斬釘截鐵。他討厭消毒水的味道,討厭陌生環(huán)境的嘈雜,更討厭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更多陌生人面前。
醫(yī)生有些為難地看向馬嘉祺。
馬嘉祺看著丁程鑫燒得通紅卻寫滿抗拒的臉,沉默了幾秒,對醫(yī)生說:“就在這里輸液,需要什么設(shè)備和藥物,立刻讓人送過來?!?/p>
他的決定迅速而果斷,沒有任何猶豫。
丁程鑫想反對,但高燒帶來的暈眩和無力感讓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嚴浩翔和醫(yī)生溝通,賀峻霖在一旁記錄需要的物品清單,張真源去準備合適的空間……他們效率極高,像是在處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公事,卻將他牢牢地排除在決策層之外。
他像一件珍貴的、卻出了故障的物品,被這群人圍在中間,“妥善”地安排著。
很快,輸液需要的設(shè)備和藥物被送來了。醫(yī)生在賀峻霖清理出來的小書房里準備好了臨時輸液點。
當(dāng)冰涼的針頭刺入手背皮膚時,丁程鑫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他閉上眼,濃密的長睫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陰影,唇色蒼白。
馬嘉祺站在一旁,看著他順從(哪怕是無力反抗)地接受治療,看著他因為不適而微微蹙起的眉心,看著他裸露在外的那截白皙纖細的手腕……一種混合著掌控欲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在他心底悄然蔓延。
他拉過一張椅子,在輸液椅旁坐下,姿態(tài)自然地拿過一本商業(yè)雜志,仿佛只是順便在這里看會兒書。
其他幾人也沒有離開,或坐或站,待在客廳或書房門口,視線若有若無地總會掃過那個方向。
丁程鑫靠在椅背上,藥液一點點滴入血管,帶來冰涼的觸感。身體的難受在藥物的作用下逐漸緩解,但精神的壁壘卻在這一次次的被迫妥協(xié)中,搖搖欲墜。
他依舊不習(xí)慣,依舊排斥,依舊視他們?yōu)樾枰3志嚯x的宿敵。但此刻,他連獨自對抗病痛的資格都被剝奪了。這場高燒,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風(fēng)暴,將他精心維護的獨立和冰冷,沖刷得七零八落。
而風(fēng)暴眼的中心,那幾位年輕的Enigma,正冷靜地注視著他們的獵物,如何在虛弱中,一步步陷入他們編織的、名為“照顧”的羅網(wǎng)。被迫的休戰(zhàn)期,因為這場意外的高燒,正在演變成一場單方面的、緩慢的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