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實驗室靜悄悄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細長的光斑。林硯抱著實驗手冊,踮腳打量著架子上的儀器,玻璃燒杯反射的光晃得他瞇起眼。
“別碰那個頻譜儀,上周剛校準過?!碧K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手里拿著兩副白手套,指尖勾著張?zhí)詈玫纳暾埍?,“老師說聲波發(fā)生器在第三排柜子里,記得先接地線?!?/p>
林硯接過手套戴上,指尖蹭過橡膠表面,有點發(fā)澀?!澳阍趺词裁炊贾??”他跟著蘇晚往柜子走,看著對方熟練地抽出儀器箱,金屬搭扣彈開時發(fā)出清脆的“咔嗒”聲。
“競賽前翻了三遍實驗指南?!碧K晚調(diào)試著發(fā)生器的旋鈕,側臉在儀器指示燈的藍光里顯得格外專注,“你上次說想測不同甜度的水的共振頻率,我?guī)Я颂沁^來?!彼麖臅锾统鰝€玻璃罐,里面裝著顆顆晶瑩的白砂糖,罐口還貼著張便簽,寫著“每50ml水加5g”。
林硯突然想起昨天蘇晚往他書包里塞的保溫杯,里面是涼白開,當時還笑他“大熱天喝什么溫水”,現(xiàn)在才明白是為了今天的實驗。他擰開保溫杯往燒杯里倒水,指尖不小心碰到杯壁,溫溫的,像被陽光曬過的溪流。
“先測清水的基準頻率?!碧K晚把傳感器浸入水中,示波器的屏幕上立刻跳出條綠色的波形,像條游動的綠蛇。林硯湊過去看,鼻尖幾乎碰到蘇晚的肩膀,聞到他袖口沾著的薄荷味——是早上貼藥膏時蹭到的清涼氣息。
“342赫茲。”蘇晚報出數(shù)字,筆尖在記錄紙上劃過,“加5g糖試試?!?/p>
林硯往燒杯里撒糖,白砂糖簌簌落在水面,激起細小的漣漪。蘇晚拿著攪拌棒輕輕攪動,玻璃與陶瓷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實驗室里格外清晰。等糖完全融化,他重新啟動發(fā)生器,示波器上的波形微微偏移,頻率跳到了345赫茲。
“真的變了!”林硯眼睛亮起來,手指在屏幕上跟著波形移動,“再加10g呢?會不會差得更多?”
“試試就知道了?!碧K晚笑著遞過糖罐,指尖不小心碰到林硯的手背,兩人像觸電似的縮回手,卻又在對視時笑出聲。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漏進來,落在蘇晚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像停著只振翅的蝶。
加到20g糖時,頻率已經(jīng)升到351赫茲。林硯趴在桌沿記數(shù)據(jù),筆尖懸在紙上遲遲沒落下——他看到蘇晚的腳踝還微微腫著,剛才蹲下來調(diào)儀器時,眉頭明顯皺了一下。
“休息會兒吧。”林硯突然合上手冊,“我?guī)Я颂K打餅干,你早上沒吃早飯?!?/p>
蘇晚剛想說“沒事”,就被塞了塊餅干在嘴里。咸香的味道漫開時,他看著林硯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從書包里翻出藥膏:“現(xiàn)在總可以貼了吧?”
藥膏的清涼氣息散開,林硯的指尖輕輕按在他的腳踝上,力道很輕,像怕碰碎什么珍寶。蘇晚低頭看著他發(fā)旋的弧度,突然覺得腳踝的隱痛都變成了發(fā)麻的暖意。
“其實……”蘇晚的聲音有點發(fā)緊,“上次競賽頒獎,我想說的不止是謝謝。”
林硯的動作頓了頓,抬頭時撞進他的眼里。示波器的綠光在兩人臉上明明滅滅,像跳動的星子?!拔抑馈!绷殖幍穆曇艉茌p,卻清晰得像儀器的讀數(shù),“我也是。”
聲波發(fā)生器還在低低運轉,發(fā)出幾乎聽不見的嗡鳴。那是屬于糖與水的共振頻率,也是屬于他們的——在這個灑滿陽光的實驗室里,有些藏了很久的話,終于隨著波形一起,找到了最合拍的頻率。
林硯重新貼好藥膏,幫他把褲腳放下來,突然想起什么:“對了,實驗數(shù)據(jù)夠寫報告了,晚上去我家吃吧?我媽做紅燒肉,超香?!?/p>
蘇晚看著他眼里的光,比示波器的波形還要亮?!昂冒 !彼χc頭,指尖捏著剩下的半塊餅干,“不過得先說好,下次實驗我請你吃冰棍,綠豆沙的,管夠?!?/p>
陽光漸漸西斜,把兩人的影子疊在實驗臺上,像幅被拉長的畫。玻璃罐里的白砂糖還剩大半,示波器的綠波仍在靜靜跳動,而那些沒說盡的話,都藏在了共振聲里,甜得像加了糖的水,濃得化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