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場雪落下來時，沖洗店的玻璃門上凝了層薄霜。林微和訌嶼推門進去時，老人正戴著老花鏡，用軟布擦拭一張泛黃的合影——照片里的年輕男女站在老碼頭的棧橋上，男人舉著相機，女人靠在他肩頭，身后是翻著細浪的江面。

“你們來啦?！崩先颂ь^笑，指了指柜臺上包著深棕色書皮的《攝影構(gòu)圖與光影》，“書皮是用我老伴年輕時織的布料做的，耐臟?！彼诌f過一個鐵盒，“里面是她攢的老鏡頭，說你們年輕人懂攝影，別讓這些寶貝蒙塵?！?/p>

林微打開鐵盒，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鏡頭上的刻度還清晰可見。訌嶼忽然指著合影里男人胸前的相機：“爺爺，這臺是不是和我那臺同款？”老人點頭，眼里泛起柔光：“是我年輕時用的，當年和老伴就是在碼頭拍照認識的，她總說我拍的江景里藏著溫柔?！?/p>

正說著，窗外的雪下得密了些。老人忽然提議：“要不要辦個攝影展？就叫‘江與時光’，把你們拍的新照片和我們老兩口的舊照片擺在一起，肯定好看?！绷治⒑陀弾Z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期待。

接下來的半個月，兩人幾乎天天泡在沖洗店和美術(shù)館的籌備間里。林微負責篩選照片，把訌嶼拍的江霧、她抓的雪落，還有老人年輕時的碼頭合影一一分類；訌嶼則忙著裝裱，他特意找木匠做了原木相框，還在每個相框邊緣刻上細小的浪花紋路。

開展前一天，林微踩著梯子貼展覽介紹，腳下的凳子忽然晃了晃。訌嶼伸手扶住她的腰，像上次在舊書店那樣穩(wěn)穩(wěn)托?。骸靶⌒狞c，雪天地面滑?！彼恼菩膸е?，林微低頭時，看見他耳尖又紅了，忍不住笑：“你怎么還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容易臉紅？”

訌嶼撓撓頭，從口袋里掏出個小小的鏡頭蓋——正是他上次刻了“微”字的那個，如今上面又多了個小小的浪花圖案：“給你的新鏡頭蓋，以后拍雪天也不怕鏡頭進灰了。”林微接過，指尖蹭過他的指尖，兩人都愣了愣，又不約而同地笑了。

開展當天，美術(shù)館里擠滿了人。老人和老伴坐在最前排，看著墻上新舊交疊的照片，眼里滿是欣慰。林微站在一幅她和訌嶼合作的照片前——畫面里，老碼頭的棧橋覆著雪，他們倆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身后是翻涌的江浪。

“你看，”訌嶼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指著照片下的說明卡，“我加了句話：‘江水流過時光，而我遇見了你’?！绷治⑥D(zhuǎn)頭，撞進他含笑的眼眸里，雪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他睫毛上落了層細碎的光。

這時，老人走過來，遞過兩杯熱姜茶：“雪天喝這個暖身子?！彼粗鴥扇讼辔盏氖?，笑著補充，“當年我和老伴辦攝影展時，也像你們這樣，總覺得有說不完的話?！?/p>

窗外的雪還在下，江面上白茫茫一片。林微捧著熱姜茶，靠在訌嶼身邊，忽然覺得，這場跨越時光的攝影展，不僅藏著老人的愛情，也藏著他們剛剛開始的故事——就像這江水，會一直流淌，帶著所有的溫柔與期待，奔向更遠的時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