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響了，林海終于放過了諱渝，回到教室后，諱渝一刻也挺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起來，直到第一節(jié)課下，他才懶洋洋睜開了眼睛，伸懶腰的動作還沒做完，就被后頸突然襲來的涼意驚得一縮——述常湫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指尖幾乎要碰到他衣領(lǐng)，語氣冷得像剛從冰窖里撈出來：“口水蹭在袖子上了?！?/p>

諱渝猛地低頭去看，袖口干干凈凈，再抬頭時，述常湫已經(jīng)坐回原位，翻開筆記本寫題，側(cè)臉線條冷得像刀刻?！澳闼Ｎ?？”諱渝咬著牙低吼，卻見對方連眼皮都沒抬，筆尖在紙上劃出利落的弧度，公式推導(dǎo)得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全是他看不懂的符號。

“校霸？”前排的何淼突然回頭，手里轉(zhuǎn)著筆，沖云晴晴挑眉，“你說諱渝這樣算哪門子校霸？被人耍了只會炸毛，還不如咱們討論的這道物理題難搞?！?/p>

云晴晴推了推眼鏡，指著練習(xí)冊上的星號題：“別管他了，這道題的動量守恒是不是該分步驟算？我總覺得參考系設(shè)錯了?！眱扇祟^湊在一起，筆尖在草稿紙上飛快游走，時而爭執(zhí)時而點頭，把后排的吵鬧隔絕成了背景音。

諱渝的火氣卡在喉嚨里，看著那兩個埋頭刷題的女生，又看看身邊一臉“你很吵”的述常湫，忽然覺得沒勁。他往桌上一趴，臉頰貼著冰涼的桌面，意識卻莫名飄遠(yuǎn)——剛才打盹時好像做了個夢，夢里有個模糊的小孩縮在墻角，被幾個高年級堵著，他想也沒想就沖上去把人護(hù)在身后，拳頭揮出去的時候帶著風(fēng)，可那小孩的臉始終看不清，只記得對方抓著他衣角的手，燙得像團(tuán)火。

“喂?！笔龀ｄ械墓P頓了頓，“流口水了?！?/p>

諱渝噌地抬頭，這次真的抹了把嘴角，卻見對方遞來一張紙巾，眼神依舊沒溫度，“夢到什么了？臉都紅了?！?/p>

“關(guān)你屁事！”諱渝搶過紙巾胡亂擦臉，耳尖卻不受控制地發(fā)燙。他確實記不清夢里的細(xì)節(jié)了，只殘留著一種奇怪的情緒——像是保護(hù)了什么，又像是……被什么輕輕撞了下心臟。

這時何淼突然喊：“述常湫！這道題的臨界條件是不是在這里？”她舉著練習(xí)冊跑過來，云晴晴跟在后面，手里還捏著半塊沒吃完的巧克力。

述常湫掃了眼題目，三言兩語點出關(guān)鍵：“參考系換地面，把碰撞時間拆成兩段?！甭曇羝降?，卻讓兩個女生眼睛一亮，立刻拉著他討論起來。

諱渝坐在旁邊，聽著他們嘴里蹦出的“動量定理”“彈性碰撞”，只覺得頭大。他成績爛是出了名的，上課要么睡覺要么逃課，要不是被班主任硬塞進(jìn)這個學(xué)習(xí)小組，他才不會跟這群“書呆子”待在一起。可不知怎么，聽著述常湫清冷的聲音混著何淼的咋呼和云晴晴的細(xì)語，竟比在操場上打架更讓人安心。

“喂，學(xué)神。”諱渝忽然踹了踹述常湫的凳子，“你說……人會不會在夢里保護(hù)一個根本不認(rèn)識的人？”

述常湫正在給云晴晴畫受力分析圖，聞言動作一頓，筆尖在紙上戳出個小點。他側(cè)過臉，陽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不知道?！闭Z氣沒什么起伏，“但保護(hù)欲這東西，有時候比記憶更先醒過來?！?/p>

諱渝愣住了。他看著述常湫轉(zhuǎn)回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夢里那個抓著他衣角的小孩——會不會……那雙手的溫度，和此刻述常湫遞來的紙巾差不多？

何淼和云晴晴的討論聲還在繼續(xù)，述常湫偶爾插一兩句話，簡潔又精準(zhǔn)。諱渝趴在桌上，這次沒再睡，只是盯著述常湫的背影發(fā)呆。窗外的陽光移了位，落在他手背上，暖融融的，像夢里那團(tuán)沒散去的火。

他沒看到，述常湫握著筆的手指微微收緊，草稿紙背面，不知何時寫了個小小的“渝”字，又被匆匆劃掉，只留下一道淺痕。就像很多年前那個被堵在巷口的下午，他縮在墻角，看著諱渝像頭小豹子似的沖過來，拳頭揮得又狠又笨，卻硬是把陽光都撞進(jìn)了他眼里——這些，他沒說，諱渝也從沒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