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南楚家出發(fā)，云逍一路向北行了七八日，才終于遠遠望見望月城的輪廓。這一路他走得格外謹慎，楚淵的叮囑時刻記在心頭——望月城是天衍宗山門所在地，城里城外隨處可見天衍宗弟子，稍有不慎暴露身份，便是滅頂之災。他換了一身灰布短打，將楚淵給的書信和貼身的玉玨都藏在衣襟最內(nèi)側(cè)，連腰間那枚“青”字玉佩都暫時取下，裹在布包里塞進行囊深處，生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越靠近望月城，路上的行人和車馬就越多，其中不少是穿著天衍宗淺青色道袍的弟子。他們或三五成群地走著，或騎馬疾馳而過，腰間佩著刻有“天衍”二字的長劍，神色間帶著幾分名門弟子的倨傲，路上的百姓見了，都紛紛側(cè)身避讓，連大氣都不敢喘。云逍混在人群里，低著頭，盡量讓自己顯得不起眼，目光卻悄悄打量著周圍——這望月城果然如楚淵所說，處處都是天衍宗的影子，連空氣里都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進城時，城門處有天衍宗弟子值守，挨個盤查著進城的人。云逍心里一緊，放慢腳步，跟著前面的人慢慢走。輪到他時，值守弟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語氣冷淡地問：“從哪里來？到望月城做什么？”

“晚輩從江南來，想到城里做點小買賣，混口飯吃。”云逍故意壓低聲音，裝出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手里還提著一個裝著幾件舊衣物的布包，更像個走街串巷的小商販。

那弟子見他衣著普通，神色怯懦，不像是有問題的人，揮了揮手：“進去吧，在城里老實點，別惹事?！?/p>

云逍松了口氣，連忙點頭，快步走進了城里。望月城比揚州城還要繁華，主街寬闊，兩旁商鋪林立，只是街上的氛圍卻遠不如揚州輕松——百姓們走路都輕手輕腳，說話也刻意壓低聲音，偶爾有人抬頭看一眼路過的天衍宗弟子，眼神里滿是敬畏，甚至帶著一絲恐懼。

云逍按照楚淵信里的指引，穿過幾條主街，拐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小巷很深，兩側(cè)是低矮的房屋，墻壁上爬滿了藤蔓，偶爾有幾只雞在巷子里踱步，顯得有些冷清。走到巷子盡頭，果然看到一家小小的雜貨鋪，鋪門是舊木板拼成的，上面掛著一塊褪色的招牌，寫著“老鬼雜貨鋪”四個字，門楣上還掛著幾串干菜和草繩，看著毫不起眼。

云逍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注意這里，才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鋪門。

“誰??？買東西直接進來。”鋪子里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煩。

云逍推開門走進去，鋪子里光線昏暗，貨架上擺著些油鹽醬醋、針頭線腦，還有幾樣破舊的農(nóng)具，角落里堆著一堆干草，一個穿著粗布長衫的老頭正坐在柜臺后，低著頭用草編著什么。他頭發(fā)花白，臉上布滿皺紋，左腿明顯有些瘸，走路時需要拄著一根木頭拐杖，正是楚淵提到的“老鬼”。

“前輩是老鬼先生嗎？”云逍走到柜臺前，壓低聲音問道。

老鬼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警惕，上下打量著云逍：“你是誰？找我做什么？”

云逍從衣襟里掏出那封楚淵寫的信，遞了過去：“晚輩云逍，是楚淵族長讓我來的。”

老鬼接過信，拆開看了一眼，眼神里的警惕淡了些，卻依舊沒放松防備。他把信揣進懷里，指了指柜臺前的小板凳：“坐吧。楚淵那老東西，倒是還記得我這個廢人?！?/p>

云逍坐下，看著老鬼的瘸腿，想起楚淵說他得罪過天衍宗，心里大概猜到了幾分，卻沒敢多問，直接說明來意：“前輩，晚輩這次來，是想向您打聽一些關(guān)于天衍宗和影閣的事。楚族長說您對這一帶的事很了解。”

提到“天衍宗”三個字，老鬼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鋪門，才壓低聲音道：“楚淵沒告訴你嗎？我早就不摻和江湖上的事了，尤其是天衍宗的事——當年就是因為多嘴，被他們打斷了腿，差點丟了性命，現(xiàn)在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下去?！?/p>

云逍心里一緊，連忙道：“前輩，晚輩知道您有顧慮，可影閣滅了我的家族，我查到他們和天衍宗有關(guān)，這是我唯一能找到真相的機會，求您幫幫我。”他的語氣帶著懇求，眼神里滿是急切。

老鬼看著他，沉默了半晌，才輕輕嘆了口氣：“罷了，看在楚淵的面子上，我就告訴你一些最近的事。你想查天衍宗，正好，他們最近也在查一個人，你或許可以從這個人身上下手。”

“什么人？”云逍連忙追問。

“一個叫林風的弟子?！崩瞎淼穆曇魤旱酶停斑@林風以前是天衍宗的天才弟子，根骨好，悟性高，連宗主清玄道長都很看重他?？梢粋€月前，他突然偷了宗門的秘籍《天衍心經(jīng)》，跑了?，F(xiàn)在天衍宗派了不少弟子在追查他，城里城外都在搜。”

“偷秘籍？”云逍皺起眉，心里有些疑惑，“天衍宗的秘籍丟了，和影閣有什么關(guān)系？我找他做什么？”

“你以為天衍宗查他，只是為了追回秘籍？”老鬼冷笑一聲，眼神里帶著幾分不屑，“我聽說，影閣的人也在找林風，而且比天衍宗還急。你不是要查影閣嗎？這林風，就是連接天衍宗和影閣的關(guān)鍵?！?/p>

云逍心里一動：“前輩的意思是，林風知道些什么？”

“不止是知道。”老鬼點了點頭，拿起柜臺后的水壺，倒了一杯水遞給云逍，“我從一個相熟的江湖客那里聽到消息，說這林風在偷秘籍之前，曾偷偷離開過宗門幾天，回來后就變得很奇怪，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秘密。更重要的是，有人看到他和影閣的人碰過面，甚至……見過影閣的閣主?！?/p>

“見過影閣閣主？！”云逍猛地站起身，眼神里滿是震驚。他追查影閣這么久，連影閣的分舵都沒摸到，沒想到這個叫林風的天衍宗弟子，竟然見過影閣的閣主！如果能找到林風，說不定就能知道影閣的老巢在哪里，甚至能查清影閣和天衍宗勾結(jié)的真相！

老鬼示意他坐下，語氣嚴肅：“你別激動，這事沒那么簡單。天衍宗和影閣都在找他，林風現(xiàn)在肯定藏得很深，而且他對天衍宗的地形和弟子習性都很了解，想找到他，不容易?！?/p>

云逍慢慢坐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老鬼說得對，林風現(xiàn)在是兩面受敵，肯定會格外小心，想要找到他，必須得好好計劃一下。可這是他目前最接近真相的機會，無論多難，他都要試試。

“前輩，您知道林風大概會藏在什么地方嗎？”云逍問道，他對望月城不熟，只能指望老鬼給點線索。

老鬼搖了搖頭：“不清楚。望月城這么大，城外還有山林和村落，他想藏起來，有的是地方。不過你可以多去城外的村鎮(zhèn)看看，天衍宗的弟子大多在城里和山門附近搜查，城外反而容易被忽略?！?/p>

云逍點了點頭，把老鬼的話記在心里。他站起身，對著老鬼拱了拱手：“多謝前輩指點，晚輩感激不盡?！?/p>

“別謝我，我只是隨口說說。”老鬼擺了擺手，語氣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淡，“記住，在望月城別亂打聽，尤其是別在天衍宗弟子面前提林風的名字，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要是實在找不到，就回來找我，我再幫你想想辦法——不過事先說好，我只能給你指方向，不會幫你做事?！?/p>

“晚輩明白。”云逍再次道謝，轉(zhuǎn)身走出了雜貨鋪。

回到街上，陽光依舊明媚，可云逍的心里卻沉甸甸的。找到林風，就意味著要同時避開天衍宗和影閣的眼線，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危險?？梢幌氲礁改负湍宓膽K死，想到楚淵的叮囑，想到青玄留下的玉佩，他又握緊了拳頭。

他抬頭望了一眼遠處天衍宗山門的方向，那里云霧繚繞，看不真切，卻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云逍深吸一口氣，朝著城外的方向走去——無論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