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陳府，陳子衿剛踏進(jìn)綴錦軒，就看見楊氏端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得像雷雨前的天。
“你可知錯？”楊氏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
陳子衿心頭一緊，卻還是屈膝行禮：“母親，女兒不知?！?/p>
“不知？”楊氏猛地拍了下桌子，“上林苑射柳，你那般出風(fēng)頭，是想把陳家推到火坑里去嗎？皇后娘娘本就屬意你，你倒好，還敢在陛下面前賣弄本事！”
子衿垂著眼，不卑不亢地說：“女兒只是遵從旨意，盡力而為?！?/p>
“盡力而為？”楊氏冷笑，“我看你是野心勃勃！別忘了，你只是個原配所出的丫頭，陳家的未來，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陳子潤走了進(jìn)來。他看了看楊氏，又看了看子衿，沉聲道：“母親，此事不怪大姐。上林苑之事，皇后娘娘早有安排，大姐若是表現(xiàn)平平，反而會惹來猜忌。”
楊氏瞪了他一眼，卻也不敢再多說什么。畢竟陳子潤是長房嫡子，在府中頗有分量。
等楊氏走后，陳子潤才走到子衿身邊，嘆了口氣：“委屈你了。”
子衿搖搖頭，眼眶卻有些紅：“大哥，我真的不想卷入這些?！?/p>
“我知道?！标愖訚櫯牧伺乃募纾暗碌饺缃?，我們已經(jīng)身不由己了。方才我收到消息，李浚明日就要來陳府正式求娶?！?/p>
子衿的心猛地一沉：“這么快？”
“皇后娘娘催得緊?！标愖訚櫟难凵褡兊媚?，“我已經(jīng)讓人備好馬車，若是事不可為，你就帶著若儀從后門走，去城西的悅來客棧，我會安排人接應(yīng)你們?！?/p>
子衿看著兄長，心中充滿了感激。她知道，兄長為了她，冒了很大的風(fēng)險。
“大哥，那你怎么辦？”
“我自有辦法?！标愖訚櫺α诵?，“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p>
當(dāng)晚，陳子衿輾轉(zhuǎn)難眠。她知道，明日將是決定她命運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陳府前廳就熱鬧起來。李浚身著大紅錦袍，帶著豐厚的聘禮，親自登門求娶。
陳子衿躲在屏風(fēng)后，聽著前廳里的歡聲笑語，只覺得一陣惡心。她攥緊了兄長給的玉佩，指尖冰涼。
就在這時，茗香慌慌張張地跑進(jìn)來：“姑娘！不好了！三殿下蕭澤來了！”
子衿心中一驚。蕭澤怎么會來？
她剛走出屏風(fēng)，就看見蕭澤站在前廳中央，與李浚針鋒相對。
“李將軍，”蕭澤嘴角帶著一抹冷笑，“本王聽說你今日來求娶陳大小姐？”
李浚臉色一沉：“殿下此言何意？本王與陳大小姐的婚事，是皇后娘娘親許的。”
“皇后娘娘親許？”蕭澤挑眉，“可本王也喜歡陳大小姐，想要娶她為妃，不知李將軍能否割愛？”
此言一出，滿廳嘩然。
李浚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殿下，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兒戲？”蕭澤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銳利如刀，“本王說的是真心話。若是陳大小姐愿意嫁我，本王便以整個三皇子府為聘禮；若是她不愿意——”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陳子衿，帶著一絲威脅：“——那本王不介意用些手段?！?/p>
陳子衿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兩人，只覺得頭痛欲裂。她知道，蕭澤和李浚都不是好惹的，夾在他們中間，她只會死得更慘。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通報：“陛下駕到——”
眾人一驚，連忙跪地接駕。
皇帝蕭暮走進(jìn)前廳，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陳子衿身上：“陳大小姐，朕聽說你昨日射柳技驚四座，甚為出色。”
子衿屈膝：“陛下謬贊?！?/p>
“朕看你與朕的三皇子頗為相配，”皇帝忽然開口，“不如朕就賜婚，將你許配給蕭澤如何？”
滿廳死寂。
李浚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不甘。蕭澤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陳子衿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皇帝這是要利用她來平衡蕭澤和李浚的勢力，她不過是一枚棋子。
但她沒有選擇。
她深吸一口氣，屈膝謝恩：“臣女遵旨?！?/p>
走出前廳，陽光刺眼，陳子衿卻覺得渾身冰冷。她抬頭望向天空，心中一片茫然。
未來的路，該怎么走？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命運，已經(jīng)徹底被改寫了。
陳子衿回到綴錦軒時，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茗香和若楚早已在屋里等著，見她進(jìn)來，連忙上前攙扶。
“姑娘，您沒事吧？”茗香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擔(dān)憂地問。
子衿搖了搖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徑直走到窗邊，望著外面依舊明媚的春光，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賜婚。
皇帝一句話，就將她的一生，從李浚的虎狼窩，推向了蕭澤的深淵。她甚至能想象到，蕭澤那張帶著玩味笑容的臉，背后藏著怎樣的算計。
“大姐，”若楚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的憤怒，“這皇帝也太過分了！他根本就是把你當(dāng)成棋子！”
子衿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若楚漲紅的臉，心中一陣酸澀。她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頭：“別氣，這就是我們的命?！?/p>
“我不認(rèn)命！”若楚猛地甩開她的手，“我們可以逃！大哥不是說已經(jīng)備好馬車了嗎？我們現(xiàn)在就走！”
“逃不掉的?！弊玉戚p聲說，“皇城腳下，到處都是眼線。我們就算逃出去，也會被抓回來，到時候，不僅我們遭殃，整個陳家都會跟著受累?！?/p>
她知道，皇帝既然下了旨，就絕不會給她反抗的機(jī)會。她若敢逃，陳家就會成為第一個犧牲品。
“那我們就這么認(rèn)命了？”若楚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子衿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妝臺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鏡中的女子，眉眼精致，卻面色蒼白，眼神空洞。這就是她，陳子衿，陳府的大小姐，如今卻成了任人擺布的棋子。
忽然，她看到鏡中映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猛地回頭，看見陳子潤站在門口，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她。
“大哥?！弊玉戚p聲喚道。
陳子潤走進(jìn)來，拍了拍她的肩：“我都知道了?！?/p>
“大哥，我……”子衿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子潤打斷了。
“別說了?！标愖訚櫟穆曇魩е唤z疲憊，“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放心，我會想辦法保護(hù)你。蕭澤雖然心思深沉，但他畢竟是皇子，只要你在他身邊安分守己，他暫時不會傷害你。”
子衿看著兄長，心中充滿了感激。她知道，兄長為了她，已經(jīng)做了很多。
“大哥，謝謝你。”
“傻丫頭，跟大哥客氣什么?！标愖訚櫺α诵?，“你好好休息，我去前廳應(yīng)付一下。李浚還在那里，他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等陳子潤走后，茗香端來一杯熱茶：“姑娘，喝點茶暖暖身子吧?！?/p>
子衿接過茶杯，指尖傳來溫?zé)岬挠|感，卻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她看著杯中漂浮的茶葉，忽然覺得自己就像這茶葉一樣，身不由己，只能隨波逐流。
“茗香，”她輕聲說，“你說，人這一輩子，是不是真的只能聽天由命？”
茗香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姑娘，我覺得不是。命是自己的，就算不能改變，也要活出自己的樣子。”
子衿看著茗香堅定的眼神，心中忽然一動。
是啊，就算是棋子，也要做一枚有自己想法的棋子。蕭澤想要利用她，那她就順?biāo)浦?，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p>
她放下茶杯，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茗香，幫我更衣。”
“姑娘，您要去哪？”
“去見三殿下?！弊玉频穆曇羝届o，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心，“既然是陛下賜婚，我總不能讓他覺得，我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茗香取來一身月白繡暗紋的褙子，指尖替她系著襟上的盤扣時，手還在微顫。子衿看著鏡中自己沉靜的眉眼，忽然抬手，將發(fā)間那支點翠簪取下，換了支素銀的。
“姑娘，這樣會不會太素凈了？”茗香小聲問。
“素凈些好?！弊玉浦讣鈸徇^銀簪，冰涼觸感讓她更清醒，“去見三殿下，不必弄那些虛浮的?！?/p>
走出綴錦軒，廊下的紫藤花還沾著晨露，風(fēng)一吹，便有細(xì)碎的花瓣落在肩頭。子衿踩著青石板路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極穩(wěn)，仿佛腳下不是通往蕭澤所在的花廳，而是走向一場早已注定的博弈。
花廳外，蕭澤的隨從守在門口，見了她，立刻躬身行禮：“見過大小姐?！?/p>
子衿頷首，推門而入。
蕭澤正斜倚在榻上，手里把玩著一枚白玉棋子，見她進(jìn)來，抬眸一笑，眼底的玩味毫不掩飾：“陳大小姐倒是比本王預(yù)想的要來得快?！?/p>
子衿沒有行禮，只站在離他三步遠(yuǎn)的地方，目光平靜地看著他：“殿下有話，不妨直說?！?/p>
蕭澤挑了挑眉，坐直身子，將棋子放回棋盒，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本王還以為，你會哭哭啼啼地來求本王解除婚約。”
“殿下說笑了?！弊玉普Z氣淡淡，“陛下賜婚，臣女不敢不從。只是臣女有一事不明，想向殿下請教。”
“哦？”蕭澤來了興致，“你說。”
“殿下為何要娶我？”子衿直視著他的眼睛，“是因為我昨日射柳時的那點本事，還是因為我身后的陳家？”
蕭澤聞言，忽然笑了起來，那笑聲里帶著幾分嘲弄：“陳子衿，你倒是比本王想象的要聰明。不過，你既已知道答案，又何必再問？”
子衿心頭一沉，卻依舊面不改色：“臣女只是想提醒殿下，我雖為女子，卻也有自己的底線。若是殿下娶我，只是為了利用陳家，或是將我當(dāng)成棋子，那臣女恐怕要讓殿下失望了?！?/p>
“失望？”蕭澤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身上的龍涎香氣息越來越濃，帶著無形的壓迫感，“你覺得，你有資格讓本王失望嗎？”
他伸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卻被子衿側(cè)身避開。
蕭澤的手僵在半空，眼神瞬間冷了下來：“陳子衿，你最好認(rèn)清自己的身份。從今往后，你是本王的人，你的命，你的一切，都屬于本王?！?/p>
子衿抬起頭，迎上他冰冷的目光，毫不畏懼：“殿下可以得到我的人，卻得不到我的心。若是殿下非要強(qiáng)求，那我們之間，只會兩敗俱傷?！?/p>
“兩敗俱傷？”蕭澤嗤笑一聲，“你覺得，你有這個本事？”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隨從的聲音：“殿下，李將軍在府外求見?！?/p>
蕭澤的眼神更冷了，他看了陳子衿一眼，語氣帶著警告：“你最好安分點，別給本王惹事?！?/p>
說完，他轉(zhuǎn)身走出花廳。
子衿看著他的背影，緩緩松了口氣，手心早已布滿冷汗。她知道，和蕭澤的這場較量，才剛剛開始。
沒過多久，陳子潤匆匆趕來，臉色凝重：“子衿，李浚在府外大鬧，說陛下賜婚不公，還要去找陛下理論?！?/p>
“他不敢?！弊玉戚p聲說，“李浚雖勇猛，卻也知道君臣有別。他這般鬧，不過是做給我們看的?！?/p>
陳子潤點點頭：“你說得對。只是蕭澤那邊，你打算怎么辦？”
子衿沉默了片刻，眼神漸漸變得堅定：“大哥，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有事，也不會讓陳家有事。蕭澤想要利用我，那我就陪他玩玩。說不定，最后是誰利用誰，還不一定呢?！?/p>
她抬手，摸了摸發(fā)間的素銀簪，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臉上，映出幾分決絕。
這場以婚姻為局的博弈，她既然已經(jīng)入局，就絕不會任人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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