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朱漆宮門在車馬前緩緩開啟,發(fā)出悠長而威嚴(yán)的吱呀聲,仿佛揭開了另一個(gè)世界的帷幕。相府的馬車在查驗(yàn)過腰牌后,轆轆駛?cè)肽窍笳髦煜聶?quán)力核心的皇城。
馬車在內(nèi)宮門處停下,需換乘宮內(nèi)專用的軟轎或步行。明檀扶著云柚的手,姿態(tài)嫻雅地步下馬車,動作流暢自然,仿佛早已演練過千百遍。她抬眼望去,熟悉的飛檐斗拱,漢白玉欄桿,以及遠(yuǎn)處太液池的粼粼波光,都讓她唇角不自覺地泛起一絲親切的笑意。這里,于她而言,雖非日常居所,卻因姑母與舅舅的寵愛,與第二個(gè)家無異。
而緊隨其后的劉姨娘和明玉,則完全是另一番光景。兩人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下馬車,雙腳踩在平整如鏡、光可鑒人的金磚地面上時(shí),竟有些微微發(fā)軟。抬頭望去,只見殿宇巍峨,層疊錯(cuò)落,金色的琉璃瓦在朝陽下閃耀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光芒。身著甲胄、目不斜視的禁軍侍衛(wèi)如同雕塑般佇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威壓,讓她們的呼吸都不自覺地屏住了。
劉姨娘這、這就是皇宮……
劉姨娘下意識地喃喃出聲,聲音帶著顫抖,她身上那件自以為華貴的絳紫色衣裙,在這滿目輝煌之下,頓時(shí)顯得黯淡而俗氣,如同瓦礫試圖與明珠爭輝。她貪婪又畏縮地四處張望,眼神里充滿了對權(quán)勢極致的渴望與自身渺小的恐懼。
明玉更是緊張得手心冒汗,緊緊攥著母親的衣袖,那身過于繁復(fù)的玫紅宮裝和滿頭的珠翠,非但沒有給她帶來勇氣,反而成了沉重的負(fù)擔(dān),讓她覺得自己像個(gè)誤入仙境的丑角,與周遭莊嚴(yán)肅穆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她看著前方步履從容、仿佛與這宮闕融為一體的明檀,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與嫉妒。
引路的太監(jiān)面無表情,聲音尖細(xì)而平板:
路人甲“幾位,請隨咱家來,太后娘娘已在慈寧宮等候?!?/p>
他的態(tài)度算不上恭敬,尤其是對劉姨娘和明玉,眼神中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宮里的奴才,最是勢利,誰得寵誰失勢,他們心里門清。
一行人穿過重重宮門,行走在通往慈寧宮的宮道上。兩側(cè)奇花異草,怪石嶙峋,亭臺樓閣掩映其間,每一步皆是景致。劉姨娘和明玉看得眼花繚亂,嘖嘖稱奇,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引得偶爾路過的宮人紛紛側(cè)目,暗自竊笑。
行至一處名為“擷芳苑”的宮苑附近,忽聞前方傳來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引路太監(jiān)立刻停下,躬身退至道旁,神色變得無比恭敬。
明檀抬眼望去,只見一行人簇?fù)碇晃簧碇鼽S色太子常服的少年,正從苑內(nèi)走出。那少年約莫十七八歲年紀(jì),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無儔,只是眉眼間凝著一股化不開的清冷,仿佛高山之巔的積雪,疏離而難以接近。他薄唇緊抿,目光沉靜,周身散發(fā)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威儀。
正是當(dāng)朝太子,丁程鑫。
劉姨娘和明玉何曾如此近距離見過天家貴胄,尤其是這般風(fēng)姿卓絕的太子殿下,頓時(shí)心跳如擂鼓,慌忙跟著引路太監(jiān)一起躬身行禮,頭埋得極低,連大氣都不敢喘。明玉更是用眼角余光偷偷瞥著那抹明黃身影,臉頰飛起紅霞,心中小鹿亂撞。
然而,下一瞬發(fā)生的一幕,卻讓她們母女二人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只見方才還清冷如冰的太子殿下,在目光觸及明檀的瞬間,那冰封般的眉眼竟如同春雪初融,驟然柔和下來,深邃的眼眸中漾開一絲清晰可見的暖意,甚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縱容與歡喜。
而明檀,在看清來人后,臉上瞬間綻放出比春日陽光還要明媚燦爛的笑容,那是一種毫無保留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親近與喜悅。她竟忘了宮規(guī)禮儀,如同乳燕投林般,提著裙擺,幾步便輕盈地跑了過去,聲音清脆如黃鸝出谷,帶著嬌憨的依賴:
明檀太子哥哥
這一聲“太子哥哥”,叫得自然又親昵,仿佛早已呼喚過千百遍。
更讓劉姨娘和明玉目瞪口呆的是,面對明檀這“不合規(guī)矩”的舉動,太子丁程鑫非但沒有絲毫斥責(zé),反而極其自然地張開雙臂,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撲過來的明檀!他的動作甚至帶著一種下意識的保護(hù)姿態(tài),生怕她跑得太急絆倒了。
丁程鑫慢些
丁程鑫的聲音響起,不同于方才的冰冷,此刻竟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那低沉磁性的嗓音,足以讓任何懷春少女心弦顫動。他扶著明檀的胳膊,讓她站好,目光在她身上那襲粉白宮裝上一掃而過,眼中閃過一絲驚艷,隨即又恢復(fù)如常,只是那微微上揚(yáng)的唇角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丁程鑫“今日怎么來得這樣早?”
明檀“想早點(diǎn)見到姑祖母”
明檀這才仿佛剛想起她們的存在,回過頭,笑容依舊明媚,卻少了幾分之前的親昵,多了幾分客套:
明檀“回太子哥哥,這是府里的劉姨娘,和我的庶姐,明玉。今日太后壽宴,特許她們一同入宮覲見?!?/p>
丁程鑫的反應(yīng)極其淡漠,甚至連一個(gè)正眼都未曾給予劉姨娘和明玉,仿佛她們只是路邊的塵埃。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明檀身上
丁程鑫哦
丁程鑫“走吧,孤正要前往慈寧宮給皇祖母請安,一同前去?!?/p>
留在原地的劉姨娘和明玉,如同被瞬間抽走了魂魄。
劉姨娘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死死盯著前方那并肩而行的兩道身影。太子殿下……那個(gè)高高在上、清冷如謫仙的太子殿下,竟然對明檀如此不同!他接住了她!他用那么溫柔的語氣跟她說話!他甚至允許她并肩而行!
為什么?!憑什么?!她的玉姐兒哪里比不上明檀那個(gè)小賤人?!就因?yàn)樗菑淖约哼@個(gè)姨娘肚子里爬出來的嗎?!無盡的嫉妒和怨恨如同毒藤般瘋狂纏繞著她的心臟,幾乎要讓她窒息。她感覺自己像個(gè)跳梁小丑,所有的精心打扮,所有的癡心妄想,在太子對明檀那毫不掩飾的特殊對待面前,都成了天大的笑話!
明玉更是如墜冰窟。方才太子殿下掃過她們的那一眼,冰冷得讓她渾身發(fā)寒,那是一種徹底的忽視,仿佛她們根本不配入他的眼。而他對明檀的溫柔呵護(hù),則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她的心。她看著明檀與太子并肩而行的背影,男才女貌,宛如一對璧人,那畫面和諧刺眼得讓她想要尖叫!
她也是相府小姐??!為什么太子連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就因?yàn)樗皇堑张畣幔棵魈?!又是明檀!從小到大,所有的好東西都是明檀的!父母的寵愛,祖輩的疼惜,下人的尊崇,現(xiàn)在連太子殿下……連太子殿下也!強(qiáng)烈的自卑、不甘和嫉恨如同毒焰般在她胸中燃燒,幾乎要將她的理智焚毀。她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口中嘗到一絲腥甜,那精心描畫的妝容,也掩蓋不住她此刻扭曲的神情。
引路的太監(jiān)仿佛什么都沒看見,只平板地催促道:
路人甲“姨娘,玉小姐,請快些吧,莫要讓太后娘娘久等?!?/p>
劉姨娘和明玉這才如夢初醒,強(qiáng)撐著幾乎要軟倒的身體,邁著沉重的步子,跟在后面。她們看著前方言笑晏晏的明檀和雖沉默卻明顯氣場柔和的太子,只覺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這富麗堂皇的皇宮,此刻在她們眼中,不啻于人間煉獄。
而明檀,甚至無需回頭,都能感受到身后那兩道淬毒般的目光。她唇角微不可察地?fù)P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這才只是開始呢,好姨娘,好姐姐。她微微側(cè)頭,對身旁的丁程鑫展露一個(gè)更甜美的笑容,
明檀“太子哥哥,我給您和姑祖母都準(zhǔn)備了禮物,待會兒您可要好好看看。”
丁程鑫低頭看她,眼中暖意復(fù)萌,陽光灑在兩人身上,鍍上一層金邊,那畫面美好得令人心折,也……令某些人心碎
丁程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