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局蠱祭
三日后,唐家大宅張燈結(jié)彩,正廳設(shè)宴,族老與各堂弟子齊聚,只為迎接新任家主令牌。紅綢重新掛滿梁間,卻沒了往日的喜慶,反倒像一層遮羞布,掩著滿府未散的血腥氣。
柳氏身著華貴的織金錦袍,滿面春風(fēng)地坐在主位旁,不時與族老們寒暄,眼底藏不住的得意——只要唐驚瀾接過家主令牌,她便是唐門最尊貴的人,過去的秘密也將永遠埋葬。
宴席過半,唐驚瀾身著墨色常服,緩步走入正廳。他比往日更顯蒼白,走至廳中時,忽然捂住胸口,劇烈的咳嗽讓他彎下了腰,一口鮮血從唇角溢出,滴落在潔白的手巾上,刺得人眼睛生疼。他踉蹌著扶住桌沿,才勉強站穩(wěn),聲音虛弱卻清晰:“母親,各位長老……我已查清害死兄長的叛徒,今日設(shè)宴,便是要當(dāng)眾揭發(fā),還唐門一個清白?!?/p>
全場瞬間嘩然。族老們面面相覷,柳氏臉上的笑容僵住,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袖中的匕首,指節(jié)泛白。
“驚瀾,你身子不適,不如先歇息,此事改日再議也不遲?!绷蠌娧b鎮(zhèn)定,起身想去扶他,眼底卻閃過一絲狠厲——絕不能讓他說出真相!
唐驚瀾避開她的手,搖了搖頭:“母親,此事拖不得。兄長的冤屈,今日必須昭雪?!?/p>
柳氏見他不肯罷休,臉色驟然變得鐵青。她知道,今日若不先下手為強,自己必將萬劫不復(fù)。袖中寒光一閃,一把淬了毒的匕首被她握在手中,趁著眾人還在喧嘩,猛地朝唐驚瀾心口刺去!
“小心!”
硯之的聲音劃破混亂。他本坐在角落,時刻留意著柳氏的動向,見匕首刺出,幾乎是憑著本能撲身向前,將唐驚瀾護在身后。匕首鋒利的刃尖狠狠刺入他的肩胛,劇痛瞬間席卷全身,鮮血順著傷口噴涌而出,染紅了他胸前的衣料。
袖中的青蛇蠱感受到主人的危險,猛地狂怒而出,如一道青光般纏住柳氏的手腕,毒牙狠狠深陷進她的皮肉。柳氏吃痛尖叫,手中的匕首“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手腕很快泛起烏黑的毒色。
“你……你怎敢!”柳氏又驚又怒,想甩脫青蛇蠱,卻被蛇身纏得更緊,只能徒勞地掙扎,“我是唐家主母,你一個外姓人,竟敢對我動手!”
“我為何不敢?”硯之忍著肩胛的劇痛,緩緩起身。他抬手拔出匕首,鮮血順著匕首的刃尖滴落,每一步都走得堅定。他舉起手中的機關(guān)盒,聲音響徹正廳:“你勾結(jié)蒼天君,出賣唐門機密,害死無鋒,如今又想殺驚瀾滅口!唐門列祖列宗在上,可曾饒過你這樣的叛徒?”
唐驚瀾在硯之的攙扶下掙扎起身,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賬本,狠狠摔在柳氏面前。泛黃的紙頁散開,上面記錄的每一筆收支都清晰可見——挪用的唐門家資、與蒼天君的交易明細(xì),無一不指向柳氏?!澳赣H,這些年來,你挪用唐門家資接濟蒼天君,證據(jù)確鑿?!彼穆曇舯?,再無往日的溫和,“你若現(xiàn)在認(rèn)罪,我還能看在母子一場的情分上,保你全尸?!?/p>
柳氏看著賬本上的字跡,又看了看周圍族老們憤怒的眼神,忽然癲狂地大笑起來,笑聲尖銳刺耳:“全尸?唐驚瀾,我生你養(yǎng)你,你竟要弒母?你忘了是誰把你從藥王谷接回唐家,是誰給你錦衣玉食?”
“你從未養(yǎng)我?!碧企@瀾冷冷打斷她,眼底沒有一絲溫度,“我十歲那年,你便想毒殺我,只為讓無鋒獨占家主之位。若非無鋒察覺不對,替我喝下了那杯毒茶,我早已死在你手中。這些年,你對我好,不過是因為無鋒還在,你需要我這個‘病弱次子’來襯托他的優(yōu)秀罷了?!?/p>
滿堂死寂。族老們震驚地看著柳氏,眼中滿是難以置信。誰也沒想到,這位看似慈愛的主母,竟藏著如此惡毒的心腸。
硯之扶住搖搖欲墜的唐驚瀾,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低聲勸道:“夠了,驚瀾,別再說了。你的身子撐不住。”
唐驚瀾卻輕輕搖頭,他抬手,指尖溫柔地?fù)徇^硯之染血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易碎的珍寶?!俺幹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一絲懇求,“你可愿……替我哥,完成最后一件事?”
硯之心中一緊,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卻還是點頭:“你說,我都答應(yīng)你?!?/p>
“剜心?!?/p>
短短兩個字,讓硯之渾身一震。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唐驚瀾,聲音帶著顫抖:“什么?”
“唐門家規(guī),叛徒須剜心示眾,以告慰列祖列宗。”唐驚瀾望著硯之的眼睛,眼中竟帶著一絲笑意,“我是她的兒子,無法親手殺她,可你不一樣?!彼D了頓,聲音變得溫柔,“你可以,替我哥,做個了斷?!?/p>
硯之看著唐驚瀾眼底的釋然,忽然明白了。這一刀,不是為了復(fù)仇,不是為了懲罰,而是為了解脫——解脫唐驚瀾對“母子情分”的執(zhí)念,解脫無鋒的冤屈,也解脫整個被陰謀纏繞的唐門。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匕首。柳氏看著他眼中的堅定,終于露出了恐懼的神色,想要后退,卻被青蛇蠱纏得動彈不得。
硯之走到柳氏面前,手中的匕首劃破了她的心口。鮮血噴涌而出,濺在地上,如同一朵朵驟然綻放的紅梅。柳氏的身體軟軟倒下,眼中還殘留著不甘與恐懼,卻再也沒了聲息。
唐驚瀾靠在硯之的肩上,感受著他身體的溫度,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的笑意。他抬手,輕輕握住硯之的手,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謝謝你,硯之……替我捂熱了心?!?/p>
硯之緊緊抱住他,感受著他逐漸微弱的呼吸,眼眶終于濕潤。正廳的燭火搖曳,映著兩人相依的身影,那些纏繞許久的陰謀、仇恨、執(zhí)念,終于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窗外,春雨淅淅瀝瀝地落下,洗去了滿府的血腥氣。硯之知道,從這一刻起,唐門將迎來新的開始,而他與唐驚瀾,也終于可以放下過往,去看看無鋒曾經(jīng)想帶他們看的江湖——江南的煙雨,塞北的雪山,還有藥王谷那株,早已開花的七葉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