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灑在寂靜的巷中。蘇婉清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一聲聲敲在耳膜上。
“交易?”蕭景珩眉梢微挑,似是被勾起了興趣,“蘇姑娘想與本官談什么交易?”
蘇婉清穩(wěn)住呼吸,目光堅定地迎上他的審視:“小女可以協(xié)助大人查案,但大人需答應(yīng)小女兩個條件?!?/p>
蕭景珩負手而立,示意她說下去。
“第一,保小女順利參加科考?!碧K婉清一字一句道,“第二,若家父果真涉案,請大人念在小女協(xié)助之功,從輕發(fā)落。”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兩全之策——既擺脫替嫁命運,又盡可能保全家族。
蕭景珩沉默片刻,忽然輕笑一聲:“蘇姑娘好大的口氣。你可知科考不是兒戲?女子參考,可是欺君之罪?!?/p>
“小女自有辦法不露破綻?!碧K婉清從袖中取出那枚玉佩,“至于這個——就當(dāng)是小女與大人合作的誠意?!?/p>
蕭景珩接過玉佩,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掌心,帶來一絲微妙的觸感。他摩挲著玉佩上的紋路,目光深邃:“你可知,單憑這枚玉佩,本官現(xiàn)在就能以窩藏贓物的罪名將你拿下?”
“大人不會。”蘇婉清語氣篤定,“因為小女知道那探子的下落?!?/p>
這是她的籌碼,也是賭注。既然那探子在兄長舊物旁失蹤,或許兄長留下的線索能幫她找到答案。
蕭景珩眸光一凝:“你說什么?”
“小女雖不知探子下落,但或許能找到線索。”蘇婉清謹慎措辭,“兄長去世后,他的遺物都收在老宅。若大人允準(zhǔn),小女可前去查探?!?/p>
月光下,兩人目光交鋒,各懷心思。許久,蕭景珩緩緩點頭:“好,本官答應(yīng)你。但若三日內(nèi)找不到線索,或者你試圖耍什么花樣……”
未盡之語中的威脅不言而喻。
“小女明白?!?/p>
回到房中,蘇婉清一夜未眠。與虎謀皮,險中求勝,這是她唯一的選擇。
翌日清晨,她以“為兄長掃墓”為由,求得父親允許出府。蘇明遠本就因昨日蕭景珩到訪心神不寧,只隨意派了兩個家丁跟隨。
馬車行至半路,忽然一陣顛簸,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蘇婉清掀簾問道。
車夫惶恐回話:“大小姐,前面有輛馬車壞了,堵住了路?!?/p>
蘇婉清心中一動。這未免太過巧合。
果然,不過片刻,一騎快馬疾馳而來。馬上之人遞上一塊令牌:“蕭大人命屬下護送蘇小姐一程?!?/p>
兩個家丁見狀不敢多言,只得眼睜睜看著蘇婉清換乘了另一輛馬車。
車內(nèi),蕭景珩一襲常服,正在閉目養(yǎng)神。
“大人好安排。”蘇婉清在他對面坐下。
蕭景珩睜眼,遞過一個包袱:“換上?!?/p>
蘇婉清打開一看,竟是一套男子衣衫,尺寸與她身形相仿。她微微一怔,隨即會意——他這是要她以男裝示人,免得引人注目。
馬車很快抵達蘇家老宅。這是一處僻靜的院落,因兄長在此養(yǎng)病而置辦,兄長去世后便一直空著。
推開門,塵土飛揚。屋中陳設(shè)簡單,書架上堆滿了兄長生前喜愛的書籍字畫。
“令兄似乎頗愛讀書?!笔捑扮駫哌^書架,目光落在一本《鹽鐵論》上。
蘇婉清心中微沉。兄長確實對鹽政頗有研究,難道真與此事有關(guān)?
兩人分頭搜尋。蘇婉清仔細檢查著兄長的書桌,忽然發(fā)現(xiàn)抽屜底部有一處微小的凸起。她輕輕一按,暗格彈開,里面露出一本筆記。
翻開一看,竟是兄長記錄的鹽價波動和漕運日程,其中幾處用朱筆圈出,旁邊標(biāo)注著“可疑”二字。
“大人請看這個?!碧K婉清將筆記遞給蕭景珩。
蕭景珩快速翻閱,神色漸凝:“這是重要證據(jù)。你兄長似乎早在半年前就發(fā)現(xiàn)了鹽務(wù)中的問題?!?/p>
蘇婉清心中五味雜陳。原來兄長并非單純病故,而是發(fā)現(xiàn)了不該發(fā)現(xiàn)的秘密?
繼續(xù)搜尋,在床板下又發(fā)現(xiàn)了一封未寄出的信,收件人竟是——蕭景珩!
信中提到發(fā)現(xiàn)了一批私鹽的藏匿地點,并請求暗中調(diào)查。日期正是兄長“病重”前三日。
“看來令兄原本就想與本官聯(lián)絡(luò)?!笔捑扮袷掌鹦偶?,目光復(fù)雜,“他的‘病故’,恐怕沒那么簡單。”
蘇婉清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若兄長的死真的與鹽案有關(guān),她絕不會放過幕后之人。
日落時分,搜查暫告段落。除了那本筆記和信件,再無線索。
回程馬車上,蕭景珩忽然開口:“科考之事,本官可以幫你。但你要想清楚,這是條不歸路。”
蘇婉清抬眸:“小女心意已決?!?/p>
“即便你能瞞過驗身,又如何應(yīng)對同場競技的學(xué)子?科考并非兒戲?!?/p>
“小女自幼隨兄長讀書,四書五經(jīng)皆通。若非身為女子,早該下場一試。”蘇婉清語氣堅定,“只要大人肯助我取得考試資格,余下的,小女自有把握?!?/p>
蕭景珩凝視她片刻,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三日后的子時,持此令到城南文廟。有人會幫你打點好保結(jié)之事?!?/p>
蘇婉清接過令牌,只覺重若千鈞。這是通往自由的門票,也是踏入險境的開始。
“至于蘇家……”蕭景珩頓了頓,“若你父親涉案不深,本官可酌情處置。”
“多謝大人。”
馬車在蘇府后巷停下。蘇婉清正要下車,忽被叫住。
“等等?!笔捑扮襁f來一個小瓷瓶,“這是改變聲線的藥,每次效力兩個時辰?;蛟S用得上。”
蘇婉清怔怔接過。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看似冷硬,卻如此心細。
回到房中,秋早已急得團團轉(zhuǎn):“姑娘可算回來了!方才老爺來問過,奴婢只說您在歇息?!?/p>
蘇婉清點頭,正要說話,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婉清,開門。”是蘇明遠的聲音!
主仆二人俱是一驚。蘇婉清慌忙藏起令牌和藥瓶,快速整理衣裙。
門開,蘇明遠沉著臉走進來,目光如炬地盯著她:“今日去掃墓,可遇到什么特別的人?”
蘇婉清心中一緊。難道父親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不曾遇到特別的人?!彼鬼陲椥奶?,“父親為何這么問?”
蘇明遠冷哼一聲:“有人看見你的馬車曾被攔下,還有錦衣衛(wèi)模樣的人出現(xiàn)?!?/p>
蘇婉清背后滲出冷汗。父親的眼線果然無處不在。
正當(dāng)她思索如何應(yīng)對時,管家匆匆來報:“老爺,京中來人了!說是林尚書派來的,要提前下聘!”
蘇明遠臉色一變,也顧不上盤問女兒,急忙往前廳去了。
蘇婉清癱坐在椅上,只覺一陣后怕。差一點就被發(fā)現(xiàn)了。
然而更大的危機接踵而至——林家提前下聘,意味著她的時間不多了。
是夜,蘇婉清取出令牌和藥瓶,心中已有決斷。
三日后子時,文廟之約,將決定她一生的命運。
而此刻的蕭景珩,正站在書房窗前,摩挲著那枚失而復(fù)得的玉佩。
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女扮男裝的身影,倔強而聰慧,與尋常閨秀截然不同。
他忽然很好奇,這個蘇家大小姐,究竟能帶給他多少驚喜。
“影一?!彼吐晢镜?。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大人有何吩咐?”
“去查蘇文真正的死因。”蕭景珩目光微冷,“還有,三日后的文廟之約,多派些人手暗中保護?!?/p>
“保護?”影一略顯詫異。大人何時這般關(guān)心過一個女子?
蕭景珩沒有解釋,只是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這場交易,似乎比他預(yù)期的更加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