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蘇州府學(xué)文會。
蘇婉清踏入府學(xué)大門時，立刻感受到無數(shù)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縣試案首的名頭，讓她這個“新人”成了全場焦點。
“這位便是蘇文清蘇兄吧？”一個藍(lán)衣書生熱情迎上，“在下趙明遠(yuǎn)，久仰蘇兄大名?！?/p>
蘇婉清拱手還禮，心中警惕。這些學(xué)子看似熱情，眼神中卻帶著審視與試探。
文會設(shè)在府學(xué)花園的水榭中。曲水流觴，文人雅士齊聚，本是風(fēng)雅之事，蘇婉清卻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蘇公子來了?！崩钋屣L(fēng)含笑起身，親自引她入座，“今日文會以‘治水’為題，蘇公子可有高見？”
蘇婉清心中一動。治水與治鹽看似不相干，實則都是漕運關(guān)鍵，這題目選得巧妙。
她謹(jǐn)慎作答，引經(jīng)據(jù)典，既不出風(fēng)頭，也不失水準(zhǔn)。幾個回合下來，在場學(xué)子紛紛露出贊賞之色。
然而總有人不甘寂寞。
“蘇兄文章寫得雖好，卻未免太過紙上談兵?！币粋€瘦高書生突然發(fā)難，“聽說蘇兄出身商賈，想必對實務(wù)一竅不通吧？”
這話中的輕蔑讓在場眾人神色各異。士農(nóng)工商，商為末流，這是明擺著的羞辱。
蘇婉清不怒反笑：“張兄說得是。在下確實不如張兄見識廣博，畢竟張兄家中鹽鋪遍布江南，對實務(wù)自然精通。”
輕描淡寫一句話，卻讓瘦高書生臉色大變。他家確實暗中經(jīng)營鹽業(yè)，但這等事豈能擺在明面上說？
李清風(fēng)眼中閃過贊許，適時轉(zhuǎn)移話題：“說到實務(wù)，近日漕運改道之事，諸位可有見解？”
話題被引開，但暗流仍在涌動。蘇婉清敏銳地察覺到，有幾道目光始終黏在自己身上，帶著說不清的惡意。
文會過半，侍女奉上茶點。一個侍女經(jīng)過蘇婉清身邊時，腳下突然一絆，整壺?zé)岵璩凉妬恚?/p>
電光石火間，蘇婉清側(cè)身閃避，但衣袖還是被茶水浸濕。
“奴婢該死！”侍女慌忙跪地求饒。
李清風(fēng)皺眉：“怎么如此不小心？帶蘇公子去更衣?！?/p>
更衣室在花園僻靜處。蘇婉清跟著侍女穿過回廊，心中警鈴大作。這一切太過巧合，像是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
果然，行至半路，侍女忽然消失不見。幾個彪形大漢從暗處走出，將她團團圍住。
“蘇‘公子’，跟我們走一趟吧?！睘槭字霜熜χ平?。
蘇婉清握緊袖中的鈴鐺，正要搖響，卻聽一聲冷笑：
“好大的膽子，敢在府學(xué)行兇！”
林公子搖著折扇從樹后轉(zhuǎn)出，身后跟著一群家?。骸疤K文清，今日看你往哪逃！”
前有狼后有虎，蘇婉清心沉谷底。這竟是個連環(huán)局！
危急關(guān)頭，一道青影閃過。李清風(fēng)不知何時出現(xiàn)，手中長劍如游龍出鞘，瞬間放倒兩個大漢。
“林公子，這是何意？”他擋在蘇婉清身前，語氣冰冷。
林公子臉色難看：“李清風(fēng)，你非要與我作對？”
“是林公子與王法作對?！崩钋屣L(fēng)劍尖直指對方，“私闖府學(xué)，綁架學(xué)子，該當(dāng)何罪？”
雙方對峙間，蘇婉清忽然注意到假山后有人影閃動。是那個消失的侍女！她正悄悄點燃一支迷香！
“李大人小心！”蘇婉清驚呼，同時搖響鈴鐺。
李清風(fēng)反應(yīng)極快，一劍挑飛迷香。幾乎同時，蕭景珩帶著錦衣衛(wèi)破門而入！
“統(tǒng)統(tǒng)拿下！”
局勢瞬間逆轉(zhuǎn)。林公子和那群大漢被制服，假山后的侍女也想逃，卻被蘇婉清攔住。
“等等?！碧K婉清盯著侍女的手，“這香……是宮中之物？”
侍女臉色煞白。
蕭景珩快步上前，檢查香灰后面色凝重：“確實是宮廷秘制。看來，有人不希望蘇公子參加府試?！?/p>
回程馬車上，氣氛壓抑。
“今日多謝二位相救?！碧K婉清真心實意地道謝。
李清風(fēng)擺手：“是我考慮不周，讓蘇公子涉險?！?/p>
蕭景珩卻冷著臉：“既然知道危險，就不該邀他參加文會?！?/p>
這話中的火藥味讓蘇婉清一愣。
李清風(fēng)不以為意：“蕭大人說得是。不過，蘇公子可知今日那些人為何要針對你？”
蘇婉清搖頭。
“因為你的鹽政文章，觸動了一些人的利益?！崩钋屣L(fēng)意味深長，“府試在即，蘇公子還要多加小心?！?/p>
將蘇婉清送回別院后，兩個男人在門外對峙。
“李大人好手段?！笔捑扮裾Z氣冰冷，“一石二鳥，既試探了蘇文清，又鏟除了對手?！?/p>
李清風(fēng)微笑：“蕭大人在說什么，下官聽不懂?！?/p>
“太子殿下派你來，不只是為了保護一個考生吧？”
“蕭大人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多問。”李清風(fēng)拱手一禮，“下官告辭。”
望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蕭景珩眉頭緊鎖。太子插手鹽案，目的絕不單純。而蘇婉清卷在其中，處境越發(fā)危險。
更讓他心煩的是，今日看到蘇婉清遇險時，他竟慌得方寸大亂。那種揪心的感覺，絕不是一個上司對下屬該有的。
“影一?！?“屬下在?！?“再去找些醫(yī)書來?！?“……是?！?/p>
而此時的蘇婉清，正對鏡查看被茶水燙紅的手背。今日之險，讓她看清了自己已深陷漩渦。
林公子、鹽梟、太子……各方勢力交織，而她這個“蘇文清”，成了風(fēng)暴中心。
但最讓她在意的，是蕭景珩今日的態(tài)度。他看她的眼神，為何總是那樣復(fù)雜？
窗外月光如水，蘇婉清輕輕搖響鈴鐺。清脆的鈴聲在夜色中回蕩，帶著說不清的情愫。
而隔壁院中，蕭景珩對月獨酌，桌上攤著一本《疑難雜癥辨析》。
“見之心悸，不見思念……”他喃喃自語，杯中酒一飲而盡。
也許，他是該找個郎中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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