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窗外的月色代替了夕陽,清冷的光輝灑入室內(nèi),如圖在為即將到來的行動披上一層靜謐的紗衣。
聽著里間傳來心夏均勻而綿長的呼吸聲,確認(rèn)她已經(jīng)熟睡后,躺在沙發(fā)上的嬴莫悄然睜開了眼睛。
他無聲地坐起,體內(nèi)微薄的真氣流轉(zhuǎn),悄然附著在腳底,每一步落下都輕若鴻毛,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幽影。
他緩緩?fù)崎_心夏臥室的房門,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為房間蒙上一層朦朧的清輝。
他輕輕坐到床沿,凝視了心夏恬靜的睡顏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極其緩慢地掀開了被子的一角,露出了那雙纖細(xì)卻無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白皙的雙腿。
然而,嬴莫并不知道,就在他推門而入的瞬間,淺眠的心夏已然驚醒。
感受到床邊有人坐下、甚至掀開了她的被子,少女的心頭猛地一緊,一種毫無準(zhǔn)備的驚慌瞬間攫住了她
她完全沒料到莫凡哥哥會深夜進來,還做出這般舉動!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她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下意識地僵住,但長年的乖巧讓她選擇了死死咬住下唇,強迫自己維持著均勻的呼吸,繼續(xù)裝睡。
只是那藏在被子下的手指已悄然攥緊,全然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難道,莫凡哥哥……他,等、等不及了?
少女的心怦怦的跳著,感覺到了無比的緊張,害怕,卻又帶著幾分莫名的期待。
嬴莫卻對此毫無察覺。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安全地剝離那奇特的靈魂上——
對他而言,即使修為尚是煉氣下品,從一個普通人的身體里,取出一個并無意識的多余靈魂,也絕不是什么難事。
但他現(xiàn)在能想到的所有方法都可能產(chǎn)生或大或小的能量波動,甚至需要吟唱或結(jié)印,在這寂靜的深夜和狹小的空間里,極易驚醒姑姑和心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對于裝睡的心夏而言,每一秒都是煎熬與加劇的困惑。
“莫凡哥哥……在等什么呢?
少女似乎想用如此話語寬慰自己,可越想反而愈加的面紅耳赤,身體的顫抖也愈加明顯
也虧了這幾乎沒有光線的屋子,思想高度集中的嬴莫沒有注意到臉已經(jīng)紅的堪比蘋果的心夏。
大約一刻鐘,嬴莫終于做出了決定——他選擇了一種最為直接,卻也極度考驗精準(zhǔn)控制力的方式:
采用《百劫輪回訣》中的一道術(shù)法,使自身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化作靈體,穿透肉身阻隔,直接“潛入”心夏的靈魂深處,鎖定那道陌生的靈魂并將其強行拽出!
這方法看似簡單粗暴,卻勝在頃刻之間便能完成。只要速度足夠快、靈體操控足夠穩(wěn)定,對心夏本身靈魂造成的波及便可降至最低。
他凝神靜氣,無形的靈魂力量如同最纖細(xì)卻最堅韌的絲線,精準(zhǔn)地探入心夏的腿部,纏繞住那團虹光的核心,隨即——猛地一扯!
就在那靈魂碎片被扯出一絲、即將離體的剎那——嬴莫胸口那枚一直沉寂的泥鰍狀墜子,竟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
震幅之大,甚至撞擊他的胸膛發(fā)出微不可聞的悶響!一股極其清晰、近乎“興奮激動”的情緒意念,毫無保留地從墜子中傳遞出來,仿佛饑餓的猛獸看到了最渴望的獵物!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嬴莫心神一震,差點控制不住力道!
他不得不立刻分出一大半心力,強行壓制躁動不已的墜子,與那股莫名的“吸食”欲望對抗,額角甚至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萬幸的是,在他的極力控制下,那股霸道的力量終是沒有對心夏脆弱的靈魂本源造成任何實質(zhì)傷害。
然而,就在嬴莫的精神與那外來魂體以及自身墜子的雙重力量激烈拉扯、反復(fù)抗衡的短暫過程中,他的靈體與心夏本身純凈的靈魂,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直接而深刻的觸碰。
那并非物理層面的接觸,而是一種更深層次、更本質(zhì)的靈魂交織。仿佛兩顆流星在無垠的識海星空中輕輕擦過,瞬間的光芒與悸動清晰地傳遞給了彼此。
也正在這時,躺在床上的心夏發(fā)出一聲極力壓抑卻仍泄露出來的、帶著細(xì)微顫音的喘息。
她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既非疼痛也非酥麻的奇特暖流,自她腿上的接觸之地彌漫開來,瞬間席卷了全身,讓她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反應(yīng)。
心念電轉(zhuǎn)間,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無法再裝下去了,心夏那份強撐的意志驟然松懈。
不再試圖壓制身體的誠實反應(yīng),而是深吸一口氣,長長的眼睫劇烈顫動了幾下,旋即,她豁然睜開雙眼。
然而,在她逐漸清晰的視野中,并無想象中莫凡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朦朧而深邃的幽影——那便是靈體化的嬴莫。
他周身輪廓仿佛由最深邃的夜色勾勒,卻又不斷流淌變幻,極不穩(wěn)定。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縈繞在他“雙手”及胸前、甚至不斷向外溢出的白金色光暈。
那光芒溫暖而神圣,并不刺眼,如同有生命的流火,隨著他每一個細(xì)微的動作而搖曳流淌,將周圍昏暗的空氣都暈染上了一層夢幻般的輝光。
她根本無法看清他的具體容貌與神情,只能感受到一種極致的專注,以及那光暈中傳遞出的、令人心悸的溫暖與力量。
但在嬴莫這邊,他已經(jīng)無暇再去留意心夏是否醒來。方才那陣墜子突如其來的亢奮與“吸食”欲望,如同脫韁的猛獸,攪亂了原本精密的規(guī)劃
一個嚴(yán)峻的事實擺在他面前:他此刻是靈體狀態(tài),根本無法對那枚墜子進行任何直接的壓制或干涉。
他所能做的,唯有憑借《百劫輪回訣》的特殊真氣,與依托于龐大精神力的精妙掌控力,硬生生在靈體內(nèi)部分化出絕大部分心神,構(gòu)筑起一道道無形的壁壘,艱難地隔絕、消弭著那墜子傳來的強大吸力
這過程極其耗費心力,仿佛在驚濤駭浪中維持著一葉扁舟的平衡,額角滲出的細(xì)密汗珠,眨眼間便匯成了線
啪嗒!分明的滴在了床上,卻未有半分濕痕——此時的嬴莫和真正的靈魂無異,那所謂的汗水,不過是溢出的精神力罷了。
他不敢再有絲毫耽擱,趁著那外來靈魂已被扯出大半、與心夏肉身連接最脆弱的關(guān)頭,再次猛然發(fā)力——
一聲唯有靈魂能感知的細(xì)微脆響輕輕蕩開,仿佛某種紐帶被徹底斬斷。那團絢爛而異樣的靈魂,終于被完全剝離了心夏的身體!
就在它徹底失去肉身依托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靈魂再也無法維持類人的形態(tài),驟然收縮、坍縮,最終化作一團約莫拳頭大小、不斷輕輕搖曳、散發(fā)著純凈而溫暖的白金色光芒的火焰團。
它靜靜懸浮在房間昏暗的空氣里,如同一個初生的精靈,光芒柔和卻帶著難以言喻的古老與神圣氣息,將周圍照映得纖毫畢現(xiàn),卻又絲毫不顯刺眼。
嬴莫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精神稍有松懈,靈體也隨之緩緩凝實
他下意識地抬手想抹去額角的汗水,卻在這轉(zhuǎn)身的瞬間,動作猛地僵住——
月光與那團白金色火焰的柔和光輝交織下,他清晰地看到,床上的心夏不知何時已然醒來。
她正睜著一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眼中沒有預(yù)想中的驚慌與恐懼,反而充滿了濃濃的好奇與……一種難以言喻的懵懂。
四目相對的剎那,她甚至像是為了確認(rèn)什么似的,還朝著他萌萌地眨了兩下眼睛。
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扇動,映照著躍動的火焰光芒,那情態(tài)天真而無邪,仿佛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于她而言只是一場奇特的表演。
可實際上,心夏遠(yuǎn)沒有她表現(xiàn)出來的這般鎮(zhèn)定:
她注視著那幽暗的輪廓逐漸凝實、收縮,最終勾勒出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形輪廓。
然而,她的目光旋即被他雙手間靜靜懸浮的那一團事物牢牢攫住。
那是一團不斷輕柔搖曳的白金色火苗。它散發(fā)著溫暖而純凈,卻又帶著某種非人神圣感的光芒。
那光芒將少年低垂的眼睫和專注的側(cè)臉映照得清晰可見,也將他與這尋常的夜晚徹底割裂開來。
一股冰冷的陌生感猝然攫住了她的心臟,令其瘋狂地擂動起來,幾乎要撞破胸腔。
血液在瞬間涌向雙腿又急速褪去,帶來一陣細(xì)微的麻痹感。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藏在被子下的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試圖用這細(xì)微的刺痛來確認(rèn)眼前并非夢境。
巨大的困惑與不確定感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她。
那個平日里笑容爽朗、會揉亂她頭發(fā)的少年,與眼前這個操控著奇異光焰、周身散發(fā)著難以言喻的專注與疏離感的身影,無論如何也無法在腦海中重疊。
恐懼悄無聲息地攀上脊背。
她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fā)生的一切,更無從猜測他此刻的目的。
所有的認(rèn)知在瞬間被顛覆,只剩下一種近乎本能的、對未知的警惕和慌亂。
她竭力控制著面部肌肉,維持著剛剛醒來的、略帶迷茫的表情,仿佛這樣,能夠給她提供一點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