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把操場烤得發(fā)燙，塑膠跑道泛著油亮的光，連吹過的風都帶著熱氣?；@球架下早已圍滿了人，三班和陳策他們班的同學各占一邊，加油聲還沒開始，火藥味先飄了起來。

林小滿擠在人群最前面，手里攥著瓶礦泉水，目光緊緊盯著場邊——陳策正蹲在地上系鞋帶，黑色球鞋的鞋帶被他系了個雙層死結(jié)，抬頭時剛好對上她的視線，咧嘴露出個笑，比了個“放心”的手勢。可林小滿還是看見，他剛才系鞋帶時，指尖微微發(fā)顫。

“嘀——”裁判的哨聲劃破喧鬧，李磊抱著籃球站在中線，故意用胳膊肘撞了撞陳策的肩膀：“要是怕了，現(xiàn)在認輸還來得及，省得等會兒輸?shù)每薇亲印！?/p>

陳策沒理他，伸手拍了拍籃球，掌心的汗讓球面變得有些滑。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籃筐上——方才練球時投進的那些三分，此刻在腦子里變得模糊，只剩下李磊手里那瓶橘子汽水的影子，橘色的瓶身在陽光下晃得人眼暈。

比賽開始的哨聲響起，李磊率先跳起來搶球，長臂一伸把球撥給了隊友。三班的人配合得很默契，球在他們手里傳得飛快，轉(zhuǎn)眼間就到了籃下。陳策反應(yīng)過來時，對方已經(jīng)起跳投籃，籃球擦著籃筐邊緣進了。

“好球！”三班的同學歡呼起來，李磊跑回半場時，特意路過陳策身邊，挑了挑眉：“這才剛開始，你就跟不上了？”

陳策咬了咬牙，沒說話。下一輪進攻，他主動要球，運球時故意加快速度，晃過第一個防守的人，可剛要突破，李磊突然從側(cè)面沖過來，胳膊肘狠狠撞在他的腰上。陳策踉蹌了一下，球差點脫手，裁判的哨聲卻沒響——大概是覺得少年人打球難免磕碰，沒當回事。

“你故意的！”陳策停下來，捂著腰看向李磊。

李磊攤了攤手，一臉無辜：“打球哪有不碰撞的？你自己不穩(wěn)，怪誰？”周圍三班的人跟著起哄，陳策的臉漲得通紅，剛要爭辯，隊友拉了拉他的胳膊：“算了算了，先打球，別跟他們計較?！?/p>

林小滿在臺下看得清楚，心跟著揪了一下。她想喊“犯規(guī)”，可聲音被淹沒在喧鬧里，只能攥緊手里的礦泉水瓶，指節(jié)泛白。

接下來的比賽，李磊的動作越來越大。陳策每次運球，他都故意用身體去撞，要么就是在他起跳時伸手拽他的衣角。裁判偶爾吹一次哨，可大多時候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概是覺得“男孩子打球就該野一點”。

陳策的額角滲出了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球衣上，暈開一小片深色。他的腰被撞得發(fā)疼，跑動時動作都慢了些，比分漸漸被拉開，三班已經(jīng)領(lǐng)先了十分。

“陳策，不行就下來吧！”場邊有人喊了一聲，語氣里帶著點嘲諷。陳策沒回頭，他想起早上在槐樹下，自己拍著胸脯說“一定能贏”，想起林小滿信任的眼神，想起那瓶橘子汽水——不是為了汽水，是為了自己說過的話，是為了不服輸?shù)膭拧?/p>

他深吸一口氣，擦掉臉上的汗，沖隊友喊：“把球給我！”

這一次，他沒再想著快速突破，而是慢慢運球，眼睛盯著李磊的腳步。李磊果然又沖過來，想故技重施撞他，陳策卻突然往旁邊一躲，同時把球傳給了另一邊的隊友。隊友心領(lǐng)神會，立刻把球回傳過來，陳策接住球，起跳、投籃——動作一氣呵成，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穩(wěn)穩(wěn)地進了籃筐。

“好球！”林小滿忍不住喊出聲，周圍幾個同班同學也跟著鼓掌。陳策落地時，腰還是疼，可他卻笑了，看向李磊時，眼神里多了幾分堅定。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陳策像是換了個人。他不再硬拼，而是靠著靈活的走位和隊友配合，一次次突破三班的防守，投進了好幾個球。比分一點點拉近，眼看就要追平，李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最后一分鐘，比分打平，球在陳策手里。他運球到三分線外，李磊死死盯著他，呼吸都變得急促。陳策假裝要投籃，李磊立刻跳起來阻攔，可陳策卻突然運球突破，朝著籃下跑去。李磊急了，伸手抓住了陳策的球衣，用力往后一拽——

“嘀——”清脆的哨聲終于響起，裁判做出了犯規(guī)的手勢，示意陳策罰球兩次。

李磊急得跳起來：“我沒犯規(guī)！他自己要摔！”

裁判沒理他，擺了擺手讓他退開。陳策走到罰球線前，深吸一口氣，耳邊是同學們的加油聲，他甚至能聽見林小滿喊“別緊張”的聲音。他盯著籃筐，想起早上物理課上沒聽懂的公式，想起李磊的嘲諷，想起自己說過的“要贏”——

第一次投籃，籃球擦著籃筐進了。

第二次投籃，他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手腕輕輕一送，籃球穩(wěn)穩(wěn)地落入籃筐。

比賽結(jié)束的哨聲響起，比分定格在陳策他們班領(lǐng)先兩分。

場邊瞬間沸騰起來，同學們圍著陳策歡呼，有人拍他的肩膀，有人搶著要抱他。陳策笑著，腰還是疼，可心里卻像揣了團火，熱得發(fā)燙。李磊站在一旁，臉色鐵青，手里還攥著那瓶沒開封的橘子汽水。

陳策走過去，伸出手：“愿賭服輸，汽水呢？”

李磊瞪了他一眼，把汽水往他手里一塞，轉(zhuǎn)身就走。陳策擰開汽水，遞了一半給林小滿：“喏，給你嘗一口，珍藏版的。”

林小滿接過汽水，喝了一口，甜絲絲的液體順著喉嚨往下滑，帶著橘子的清香。她看著陳策滿是汗水的笑臉，陽光落在他的發(fā)梢，像鍍了層金邊。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少年時代的勇敢，或許就是明知會疼，明知可能會輸，卻還是要拼盡全力去試；就是不管別人怎么說，都要守住自己說過的話，守住心里那點不服輸?shù)膭拧?/p>

陳策喝著汽水，看向遠處的晚霞，忽然說：“以后我還要跟他比，下次要贏他更多分。”

林小滿笑著點頭：“好啊，下次我還來給你加油。”

風輕輕吹過，帶著汽水的甜味和少年人的笑聲，飄向遠處的老槐樹。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為這場少年人的賭約，為這份“不知天高地厚”的倔強，鼓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