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賓利快速向前奔跑,路旁崢嶸的樹木趕不及,刷刷后退。
千花萬葉眨眼過去,群山灰霧掩映之后的哥特式建筑逐漸顯露出來,移近,那彩色的玻璃由于黯然的光線失去了本來該有的絢爛色彩,陰沉沉的,俯瞰著。
頂端,一幢,再到整個恢宏大氣的建筑群。
近了。
“哈!”
她突然驚醒,瞪大的雙眼底下一片青灰。
意識尚未明朗,決歌目光移下,她雙手下意識地蓋上自己不及膝的短校裙邊離膝蓋之間的一段絕對距離。
知道她醒了,卓祁偏頭看她,然后伸手理了一下決歌車座的安全帶,他的指尖刻意劃過她的肌膚,帶起一片雞皮疙瘩。
決歌要躲,他一笑,莫名妖冶:“你在害羞?”
“沒有!”決歌立刻回答。
“不承認也無所謂。”卓祁說完,方向盤一打,車連著人一起在路正中來了個漂亮的漂移。
他適時拉下了剎車。
“說起來,你昨天表現(xiàn)得還不算差勁……”
她聽得奇怪,然后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被扯了過去,手腕向上翻起,青紫的血管隱約可見:“雖說你是叫我?guī)兔Α墒俏沂裁炊疾挥浀谩?/p>
“啰嗦,這是給你的獎賞?!?/p>
尖牙沒入肌膚。
決歌痛得三魂七魄一下子全回來了,她另一只手扳著卓祁的手臂,雙肩顫抖著聳起,小聲地嘶著抗議:“這明明是給你自己的獎賞……”
血液從手腕流淌出去,無知的洶涌,滾燙的血還隱約有些……歡快?
寒意冒了上來。
“你不喜歡?”卓祁坐正,抬手擦去了唇邊殷紅的液體,他瞇眼,眼神如狙擊手的子彈精準地打爆理智和心臟:“還是說,你比較喜歡那天夜里……呵……在鋼琴……”
決歌愣了下,臉色刷一下蒼白如紙。
空曠的晚上。
似水的時間充斥著一支緩慢悲調(diào)的歌,月光朦朧地籠上幾層單薄的紗,窸窸窣窣。
冷淡的。
寒氣化作白煙繚繞,好像在空氣中都有冰碴子在浮動。
細碎的聲音。
洛可可式的新裙被拉到腰的位置,她清楚地看見自己完美地不合邏輯的腿,白皙如瓷娃娃,筆直地沒有一點痕跡。她心里莫名泛起了惡心。
那雙腿是被別人磨平的藝術(shù)品。
肩帶被拉下,露出一雙精致的鎖骨。身后,他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撫摸過
她的雙肩,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雙手被迫放到了那一架昂貴的鋼琴之上,鏡面一般透亮的琴照出她修長完美的十指。
這雙手也是被人琢磨過的藝術(shù)品。
人造的藝術(shù)品近乎完美,牽線木偶一樣,精致的表面,冰冷的瞳孔,喉管上下,她的一切,都是空洞無物的。
仿佛聽見有東西掉在了地上,碎片七零八落。
她的手指不聽使喚地敲擊琴鍵,決歌那時下意識想后退,卻正撞到卓祁的冰冷的胸口,那人歌聲潺潺,低語猶如地獄傳來的呼號。
薄吻如酒。
她冷得發(fā)顫,上下牙齒一刻不停地磕碰著,但她身子卻是滾燙,白里透出點紅,若美人出浴,呼吸都不順暢。
那人的眼神不明朗,唇角永遠掛著一抹不可捉摸的促狹。
她眼前濛濛蓋上一層水色,只是帶著哭腔不知道說什么,他一邊不緊不慢地抓著她的手腕,教她敲出一支完整的鋼琴曲,另一邊又似笑非笑地說著什么令人厭煩的話語。
而后,一切都是在獠牙穿透的一瞬間。
血彌漫出香味。
月光如舊凄冷,在光達不到的地方,那黑暗的花浸透了毒液,它瘋狂地長出自己的枝椏。
一滴濃墨啪嗒一下打進一杯純凈無色的水里。
漸漸染開了。